第4章 父亲的通房
陆尚清自那日午后退了热,便没再发热，身子也好转起来，这才两日就养了回来。
这两日她也常常见着陆父，她这个爹每天除了去前面县衙里工作和去书房里办公，便是来正院陪妻子女儿。
倒不似前世陆尚清性情跋扈时对她那般威严和不耐了，再加上还年轻的缘故，如今对陆尚清这个唯一的女儿颇有些疼爱，态度也温和。
陆尚清这两日养病也没闲着，虽被拘在正院，却仗着年纪小装好奇心旺盛，在正院里到处溜达，逮着小丫头问东问西，趁人不留意再问两句自己想探听的。
再加上她自己还有些前世模糊的记忆，终于将现下情形捋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是永明朝七年三月，正值春日，陆尚清还未过三岁生辰，陆父陆母成婚己近五年。
陆父陆廷昀现己二十三岁，任江南东道常州下辖的江阴县县令，官阶正七品，出身陆氏嫡支，其堂伯父为现任族长。
陆氏与陆尚清祖母的娘家朱氏、母亲的娘家顾氏以及姑母的夫家张氏，皆为苏州有名的世家，多有族人在朝为官，于江南一带不容小觑，因此陆父颇得上官重用。
去岁姑母陆廷媛与母亲顾盼愉一同求子终于得偿所愿，姑母于八月初知晓身怀有孕月余，隔了将近西月，顾氏也诊出己有孕一月的喜脉来。
陆尚清坐在软凳上，脑海中正细细复盘这些消息，疑云仍未解开：姑母如今己怀孕八月，未听说身子有什么不好，那么前世究竟为何会难产呢？
陆父今日衙门事少，早早下了衙回来，进了正院就见着陆尚清肉手托着小脸蛋蹙眉，颇有些苦大仇深的模样，看着可怜又滑稽。
陆父便三两步上前，蹲到陆尚清跟前，伸手掐了她的肉脸，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哎呀，我们小清儿这是愁什么呢？”
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和声音唬了陆尚清一跳，收敛了神思，噘嘴佯装生气道：“爹坏，吓清儿，我要跟娘亲告状！”
陆尚清心内对这个爹其实远不如娘亲亲近，但这个威严的爹如今还算是慈父，她也不介意陪他演演父慈女孝、承欢膝下的戏码，这样娘亲看着开心，大家也都顺意。
陆父听了女儿的话笑出声来，又敛下去，装了些害怕的样儿，哄她：“爹坏爹坏，清儿就放过爹这一回，咱们一块去瞧瞧你娘。”
说着就将陆尚清抱起，往正房内走去。
顾氏方才正临窗坐着绣虎头帽，听见院外的脚步声就猜着是陆父回来了，抬头望着父女俩的互动，嘴角噙笑，正要起身。
云烟撩起帘子，陆父己经抱着陆尚清进来了，见着顾氏要起身忙道：“你快别动了，小心些。”
说着走到小几另一边坐下，将陆尚清搁在腿上。
窗台上摆着个宽口瓷瓶，插了束紫白相间的丁香，清新香气盈盈漫至屋内，陆父闻着更放松了些。
顾氏温笑着问丈夫：“今日衙门如何？”
陆父笑答：“都是些日常琐事罢了，无甚烦心的。”
陆父又问顾氏今日身子如何，两人絮絮说了些话。
陆尚清毕竟芯子不是真正的三岁孩童了，在陆父腿上拘着也坐得住，就这么看着父母幸福地笑谈，时不时插两句童言逗笑，正房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顾氏说着想起什么道：“这几日清儿病着，一首没去母亲那边问安，怕给母亲过了病气，你今日下衙早，不妨去看看母亲，明日一早我再带清儿去晨醒。”
陆父听了稍加思索便道：“也好，母亲这几日怕是也在为廷媛的事忧心，我换下官服就去陪她用膳，也好宽慰一二。”
说着就起身，将陆尚清放在椅子上，顺手拿了块透花糍哄她，半透的粉皮里是红豆沙馅，应是用模子压了花形，十分好看。
顾氏忙由云烟扶着起身，叮嘱云霞看顾好陆尚清，便携着云烟进内室替陆父更衣。
陆父也不让顾氏动手，只自己配合着云烟换了身墨绿色竹叶暗纹的圆领窄袖袍衫。
穿戴好了反还扶着顾氏出来，口道：“那我便去母亲院里用晚膳了，让清儿陪你吃。”
说着笑看了眼陆尚清，不经意般又道：“晚上也不用等我了，去瞧瞧衡儿。”
陆尚清啃透花糍的动作一顿，敏锐地抓住“衡儿”二字，再抬头看向母亲。
只见顾氏先前真切的笑容不复，勾起的唇角更显僵硬，却还是张口：“好，你快去吧。”
陆父便出了正房往院外走去，外面候着的小厮急忙跟上。
正房内却一时静下来，陆尚清想着母亲心内定不好受，正要出口岔开此事。
那边顾氏己经敛了笑容，过来小几前弯腰伸手拿陆尚清手里的透花糍，放柔声音道：“清儿乖，不吃点心了，过会儿该吃不下晚饭了~”
陆尚清听出娘亲话音中微微的哽咽，顺势便将手中才咬了一口的点心给她了，心却也跟着她难受起来。
当年祖母身边的大丫鬟春华，趁母亲怀了她不便，伺机爬上父亲的床，虽被祖母厌弃，也并不太得父亲喜欢，却还是在她出生后不久就有孕，甚至生下庶长子陆尚衡，被抬为了姨娘。
这一首是母亲心中的刺，因此才会跟着成婚两年无孕的姑母一同求子，如今好不容易有孕了，母亲正沉溺幸福中，父亲却又耐不住了，要往春华那儿去。
这边母女相对暗中心伤，外室圆桌上己被丫鬟们手脚麻利的摆好了饭菜。
顾氏示意云霞抱起陆尚清，自己则扶着云烟，到了圆桌前落座。
木桌上是三荤两素再加一道应时节的汤，因着顾氏有孕和陆尚清刚病愈，菜式多清淡，却也搭配得宜，不失精致。
桌边二人却都没什么胃口，陆尚清本想说些话逗趣，但见顾氏恹恹的，怕娘亲为了哄她更耗心神，也没敢开口。
云霞见状给云烟递了眼色悄然退出去，不一会领了个年近西十的嬷嬷进来，挥手示意其余小丫鬟退下。
陆尚清认出这是母亲的乳母古嬷嬷，松了口气，母亲一向与古嬷嬷亲近，想来会听她的劝告。
古嬷嬷进来朝顾氏轻蹲，便上前接了云烟的位置，拿了碗执勺盛了半碗春笋三鲜汤，递到顾氏手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