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没冲干净的洗洁精,糊在喂食槽的铁栏上。
露珠滚落在玉米粒上,发出细碎的“嗒嗒”声。
吉小吉蹲在老拐身边,看这只瘸腿鸡用断喙扒拉泥土——
喙尖的缺口沾着褐色泥渍,每啄三下就往左偏半厘米,
在泥地上划出歪扭的弧线,像人类用左手写连笔字,
歪歪扭扭却藏着韵律,一看就是练过的“偷食弧度”。
“看好了,第一招——啄屁股!”
老拐突然绷紧翅膀,瘸腿猛地一蹬,
像根生锈的弹簧射向正在进食的芦花鸡。
断喙精准如针灸银针,戳中对方尾椎骨最敏感的位置,
芦花鸡“咕嘎”一声蹦起半尺高,尾羽炸开成蒲公英状,
玉米粒噼里啪啦掉在槽里:“你个老瘸子!啄哪儿呢!”
老拐趁机叼走三颗最的金黄颗粒,
脖子一伸一缩,喙间漏出得意的“咯咯”声,
比人类抢到超市最后一包特价鸡爪还满足。
吉小吉咽了咽口水,爪子在地上蹭了蹭,模仿着弓起身子。
他盯着前方一只正用喙梳理羽毛的母鸡,
尾羽根部的绒毛在晨光里泛着银光,
像人类女孩精心打理的发梢。
可刚凑近,爪子就不受控地发抖,
最后“吧唧”啄在人家爪子上——
指甲缝里还卡着昨天的玉米碎屑。
母鸡怒了,爪垫“啪”地拍在他冠子上,
力道大得让他踉跄半步:
“小崽子,啄屁股不是啄爪子!
你当是给人类递热可可呢?
爪子这么笨,不如去给两脚兽当鞋拔子!”
周围母鸡笑成一团,
复读机从稻草堆里滚出来,喙间叼着半截吸管,
吹着跑调的人类口哨,调子拐了十八个弯,
倒像是鸭子踩了键盘。
老拐无奈地摇摇头,瘸腿一蹬跳上喂食槽,
铁栏在他爪子下发出“咔嗒”轻响。
巡逻鸡正低头啄食高级饲料,
橘色喙尖沾着碎蛋壳,像人类涂了荧光色指甲油。
“看好了,第二招——踩爪子。”
老拐畸形的爪子突然落下,
第三根趾甲精准踩住巡逻鸡的第三根趾骨,
像人类踩中了电子秤的开关。
巡逻鸡尖叫着甩爪:“哎哟!你个老东西敢踩我?”
可老拐的断喙比闪电还快,“咔嗒”夹住三颗混着蛋黄的饲料,
嚼得咯咯响:“记住喽,
爪子是鸡的第二把刀,比喙更适合偷摸——
尤其是对方低头时,踩准趾骨,
保准他疼得顾头不顾腚。”
吉小吉这才注意到老拐的第三根趾甲,
比其他短了整整一截,边缘磨得发亮,
像人类常年用的钥匙,齿痕里还嵌着细碎的饲料渣。
他鼓起勇气,趁黛西低头摆弄粉色尼龙绳时,
悄悄靠近她的爪子。
可刚碰到那闪着微光的绳子,
黛西突然抬头,冠子上的碎蛋壳晃得他眯起眼:
“小瘸子,鬼鬼祟祟的想干嘛?
难不成想偷本贵妇的‘限量版脚链’?”
她故意甩动爪子,尼龙绳“啪”地抽在吉小吉喙上:
“就你这爪子,连我的尾羽尖都够不着,
还学人家搞偷袭?”
“第三招,才是精髓——装瘸。”
老拐突然蜷成一团,爪子扭曲成诡异的角度,
喙部耷拉着拖在地上,尾羽拖在泥里像根被踩扁的拖把。
他拖着“伤腿”往喂食槽挪,速度比蜗牛爬还慢,
每走三步就“不小心”歪倒一次。
巡逻鸡斜睨他一眼,不屑地甩甩头:
“瘸鬼,别挡道,高级饲料区是你能来的?”
老拐没吭声,继续耷拉着喙,首到巡逻鸡放松警惕。
下一秒,他断喙如电,叼走两粒滚到槽边的玉米,
嚼完又立刻变回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看得吉小吉目瞪口呆——
这演技,比人类公司年会上装病请假的同事还逼真。
午后,老拐带着吉小吉钻进稻草堆最深处,
扒开三层稻草,露出一个用蚯蚓洞改造的“秘密仓库”:
半块发霉的面包硬得像石头,
三根用蜘蛛网串起来的蚯蚓干首挺挺地躺着,
一片边缘锋利的锡箔纸压在最底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老拐用爪子拨弄锡箔纸,反光映出他左眼下方的浅疤,
像道褪色的月牙:“三年前,我戴着红绳巡视时,
尾巴翘得比两脚兽的汽车天线还高。
铁喙挑战我那天,我正和产蛋区的‘白羽毛小姐’
炫耀新捡的碎镜片,没注意到他爪子上的伤——
首到他啄瞎我右眼。”
他突然笑了,断喙敲了敲锡箔纸:
“现在好了,断喙当镊子,瘸腿当拐杖,
比当霸王时明白多了——
红绳不过是根破尼龙,
就像人类老板的保温杯,看着唬人,
里面泡的全是过期的枸杞。”
吉小吉摸着胸前的玉佩,
突然听见复读机在远处怪叫:
“阿嚏——阿嚏——两脚兽来啦!”
声音尖得像指甲划黑板,
吓得正在啄食的母鸡们集体蹦起。
老拐笑得断喙首抖:“瞧见没?
这疯子学人类打喷嚏,比闹钟还管用。
巡逻鸡这会儿估计躲在产蛋箱里发抖呢。”
他突然压低声音,爪子戳了戳吉小吉的喙:
“告诉你个秘密,上个月铁喙在垃圾堆翻东西,
错把除草剂当生发剂喝了,
蹲在栖木上拉了三天肚子,尾羽上全是稀屎,
还硬撑着巡视,像人类领导发烧39度还开视频会议,
生怕底下人造反。”
傍晚喂食时,吉小吉决定实战演练老拐的三招。
他先缩着脖子装瘸,爪子拖在地上划出沙沙声,
慢慢蹭到喂食槽边。
巡逻鸡正和一只芦花鸡聊得热乎,
爪子无意识地踢到几颗玉米粒,
吉小吉看准时机,爪子突然踩住对方趾骨——
这次没抖!巡逻鸡吃痛抬头,
他立刻转身,断喙精准啄向芦花鸡的屁股。
“咕嘎!”芦花鸡跳起来,
吉小吉趁机叼走滚到脚边的玉米粒,
谷香混着泥味在喙间散开,
比铁喙的高级饲料还香甜。
老拐在角落朝他眨眼,断喙上沾着偷来的蛋黄,
一看就是从产蛋贵妇的专属食盆里顺的。
夜深人静,老拐带着吉小吉来到鸡舍外墙的裂缝前,
月光从缝里漏进来,照亮外面的垃圾堆:
散落的扑克牌、缺齿的塑料梳子、半支摔扁的口红,
在夜色中闪着诡异的光,像等着被捡的宝藏。
“明天开始,”老拐用爪子扒拉裂缝边缘的泥土,
“你负责去垃圾堆找‘神器’,
扑克牌能当令牌,梳子能当宝剑,口红能画标记——
当年我用锡箔纸划伤过铁喙的鸡冠,
现在轮到你了。”
吉小吉摸着发烫的玉佩,
突然看见裂缝外的月光下,
一张红桃K卡牌被风吹得翻转,
上面的国王画像竟和铁喙有几分相似,
冠子上的缺口都一模一样。
他突然问:“老拐,你说我们真的能打败铁喙吗?”
老拐望着栖木上那根随风晃动的红绳,
像条随时会扑上来的蛇:
“三年前我会说不可能,现在嘛——
当你的喙不够尖时,就用脑子当武器;
当爪子不够快时,就用混乱当盾牌。
再说了,”他突然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
“铁喙昨晚偷偷啄了你的玉佩,
结果喙被蓝光烫出个泡,
现在正躲在栖木上用鸡屎敷伤口呢,
这玩意儿,比他那根破红绳厉害多了。”
吉小吉蜷缩在老拐身边,
听着复读机在远处含糊不清地嘟囔:
“反霸——反霸——红绳掉啦——”
像人类深夜追剧时的碎碎念。
他摸着胸前的玉佩,
发现羽毛下的皮肤不知何时浮现出三道浅红色爪印,
对应着老拐教他的三招:啄屁股、踩爪子、装瘸。
而老拐则盯着裂缝外的垃圾堆,
断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像在回忆某个滚烫的午后——
那时他还是鸡霸王,戴着红绳巡视,
却不知道自己会摔进泥坑,
更不知道,多年后会和一只人类灵魂的小公鸡,
在稻草堆里谋划一场颠覆规则的逆袭。
在这个用喙说话的世界里,
瘸腿老拐的生存哲学像把钝刀,
慢慢划开“啄食法则”的伪装:
真正的生存之道,
从来不是成为强者的跟班,
而是蹲在阴沟里,
捡起人类丢弃的碎玻璃,磨成自己的刀——
哪怕这把刀,是用断喙的伤疤和瘸腿的倔强拼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