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映着焦土升起时,沈昭月正用断簪蘸着萧景珩的心头血画阵。
三百骸骨嵌着的虎符残片在阵中嗡鸣,青铜锈混着蛊虫蓝血,在雪地上蚀出巨大的优昙花纹。慕容氏的头颅悬在阵眼,金线自七窍钻出,如蛛网缚住每具骸骨的指节。
"你竟敢用我的蛊术..."头颅嘴唇翕动,溅出的血珠凝成冰锥射向沈昭月。
萧景珩挥剑格挡,断刃却穿透他残破的玄甲,在沈昭月腕间划出血线。金线顺着伤口游入血脉,她突然看清阵中骸骨的脸——每个都是她自己的模样。
"这些才是真正的容器。"萧景珩咳出带蛊虫的黑血,剑尖挑起焦土中的婚书残页,"三世轮回,慕容氏用你的血肉养了三百具替身。"
沈昭月碾碎掌中虎符,青铜屑混着血水咽下喉头:"那今夜便让这些替身,送她最后一程。"
阵中骸骨突然暴起。
三百具"沈昭月"撕咬着慕容氏的金线,齿间虎符残片迸发青光。头颅尖啸着炸裂时,沈昭月看见幻象——五岁的自己被铁链锁在冰棺,腕间金线连着另一个女童的心口。
"阿姊..."她无意识呢喃,手中断簪突然刺向萧景珩,"当年在慈安寺,你给我的根本不是解药!"
簪尖没入心口的刹那,地底窜出火龙。萧景珩握住她颤抖的手腕,将断簪又送进三寸:"是解药,也是蛊引...你终于想起来了?"
三年前的记忆如毒蛇噬心。
沈昭月看见自己跪在慈安寺地宫,捧着萧景珩递来的药碗。少年腕间金线游入汤药,在她吞下虎符时种下同命蛊。而密道深处,真正的沈夫人正被金线缠成茧蛹。
"为什么..."她攥住萧景珩渐冷的指尖,"为什么非要我亲手杀你?"
"因为慕容氏的诅咒..."他扯开残甲,露出心口狰狞的优昙花烙痕,"唯有至爱之人剜心,才能破这轮回死局。"
火龙吞没阵法的瞬间,沈昭月听见三百替身齐诵往生咒。萧景珩的血染透婚书,在空中凝成血色星图——贪狼吞月,荧惑坠地。
"看清楚了..."他将她染血的手按在星图中央,"这才是真正的虎牢关死局。"
星辉炸裂时,沈昭月看见真相。
那夜将军府大火,母亲塞给她的虎符早己被调包。真正的兵符藏在沈淮安尸身中,随三百将士埋骨关外。而她在芦苇荡吞下的,是慕容氏用至亲骨血炼的蛊皿。
"阿兄...竟真的活着..."她盯着星图中闪动的光点,那是虎牢关地底传来的沈家军旗语。
萧景珩的尸身开始消散,金线从他心口钻出,缠上沈昭月腕间的玉带钩:"去关外...那里有你要的..."
最后一缕金线没入狼首朱砂时,天边惊现血色朝霞。沈昭月握着半枚熔化的虎符走向焦土,身后突然传来地裂声——三百里焦土下升起玄冰棺阵,每具棺椁都刻着「萧景珩」的名讳。
棺盖齐开的刹那,沈昭月笑出泪来。
三百"萧景珩"缓缓站起,腕间金线如提线般汇向她的掌心。她终于读懂慕容氏最后的诅咒——
「杀一人为罪,屠万人成神。你要这天下陪葬,我便赠你三百个萧景珩。」
焚香阁的余烬随风卷来,沈昭月在灰烬中看见幼年幻影。两个女童正在祠堂前埋下布老虎,鎏金穿花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阿姊,下辈子我们还当姐妹好不好?"
"好呀,到时候换你来当沈昭月..."
血色晨曦中,沈昭月将虎符残片按进心口。三百傀儡军在她身后列阵,腕间金线织成遮天蔽日的网。
「这一世,我要这轮回,为我而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