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剜心局

沈淮安人俑胸腔内的坟土簌簌坠落时，沈昭月嗅到了十岁那夜的火油味。

她攥着两截断簪疾退，腕间噬心蛊却突然暴长，金线缠住人俑喉间的桃木梳。当梳齿刺入坟土的刹那，三百青铜人俑齐声诵咒，声浪震得冰棺裂开蛛网纹——

"月儿可知何为长生？"

慕容氏的声音自棺中渗出。沈昭月看着冰棺里的"自己"缓缓坐起，慕容昭的皮囊寸寸剥落，露出内里森森白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赤炎珩的批注，最早可追溯至景珩元年：「宁负轮回不负卿」。

噬心蛊突然钻入心脉。

沈昭月踉跄扶住残碑，看着金线在皮下织就星图——正是北疆龙脉的走向。当星图「天枢」位亮起时，她终于明了自己心跳的异样：每声搏动都暗合赤炎族祭祀鼓点！

"好孩子，摸摸你的膻中穴。"

慕容昭的白骨指节轻叩冰棺，棺底突然升起青铜棋枰。沈昭月按向心口，指尖触到块凸起的硬物——鎏金簪头不知何时己嵌入血肉，正随着心跳缓缓上移。

子时的雪染上靛蓝。

沈昭月挥簪斩断蛊线，却在金线崩裂的瞬间窥见真相：当年将军府大火，慕容氏剜出她真正的心脏，换上了温养慕容昭魂灵的蛊皿。而这些年噬心蛊啃咬的，正是那枚藏着赤炎珩残魂的假心！

"你与萧郎，倒是绝配。"沈淮安人俑突然扯下面皮，露出璇玑阁主的玄铁面具，"一个甘当蛊皿，一个愿作阵眼..."他敲击胸口的青铜心，竟发出与沈昭月心跳同频的嗡鸣，"这痴心蛊，可是用他九百世的剜心血炼成。"

冰棺突然炸裂。

沈昭月被气浪掀翻在棋枰前，看着慕容昭的白骨拼成星图。当最后一块指骨嵌入「摇光」位时，整座皇陵开始下沉，露出地底沸腾的血池——池中浮沉着赤炎珩各世残躯，每具都被金线缝成献祭的姿势。

"逆阵需断情丝。"璇玑阁主将桃木梳掷入血池，"沈帅可舍得？"

池中残躯突然齐睁眼，三百道目光如剑刺来。沈昭月握簪的手蓦地僵住——最深处那具残躯的掌心，正握着支未雕完的桃木簪，簪头歪歪扭扭刻着「月」字。

十岁那夜芦苇荡的片段突然清晰：

少年货郎塞来药瓶时，掌心满是刻簪留下的刀痕。她蜷在暗处包扎肩伤，听他絮叨「刻坏三十七根木头才得这支像样的」，却不知那夜他返身迎战追兵，被金线缝目时仍攥着未送出的木簪...

"萧景珩...你骗我..."沈昭月徒手挖向心口，鎏金簪头破肉而出。当蛊皿心脏离体的刹那，血池突然沸腾，赤炎珩的残躯如提线傀儡般立起，手中桃木簪精准刺入她掌心命纹。

剧痛中星河倒转。

沈昭月再睁眼时，己跪在赤炎族圣殿。神像前躺着个女婴，慕容氏正将鎏金簪刺入婴孩心口，而殿柱后蜷着的少年货郎满手是血，颤抖着在桃木上刻下第西十道「月」字...

"阿姊选错了。"

少年赤炎珩的虚影突然现身，指尖星尘凝成婚书。沈昭月看着那卷自己亲手撕毁的诏书，惊觉「山河为聘」的「山」字缺了一角——正是此刻嵌入她掌心的桃木碎屑！

皇陵地面突然塌陷。

沈昭月坠入血池时，三百具赤炎珩残躯齐齐伸手托住她。当鎏金簪彻底离心的刹那，池底浮出块无字碑——碑面倒映着她真正的容颜，眼角多出颗与赤炎珩同源的朱砂痣。

"这才是你的第一世。"慕容昭的白骨指节抚过碑面，"赤炎族圣女与璇玑阁少主的孽缘..."

碑文随触碰显现，记载的却是段截然不同的过往：沈昭月为护赤炎珩叛出圣族，被慕容氏抽情丝、换蛊心，生生世世困在诛杀挚爱的死局。

子时梆声穿透地宫。

沈昭月攥着带血的桃木簪起身，看璇玑阁主突然撕开胸膛——他青铜心内嵌着的，正是当年货郎没能送出的定情簪！

"月娘...这次...莫看..."

赤炎珩的叹息混着血池呜咽响起。沈昭月折簪为刃刺向慕容昭白骨时，整座地宫突然亮如白昼——三百青铜人俑眼中血焰，竟拼成她与赤炎珩初遇那夜的满天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