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的雾气凝成冰刃时,沈昭月腕间的金线突然绷首如弓弦。
货郎赠的骨哨贴在心口发烫,哨身细密的裂纹里渗出靛蓝液体,在冰面蚀出个「归」字——与萧景珩血书上的字迹分毫不差。她俯身触碰冰层下的龙骸,惊觉每根肋骨都刻着璇玑阁密文:「山河无界,落子无悔」。
"姑娘可要搭船?"
沙哑嗓音自雾中荡来。沈昭月握紧袖中错金刀,烬双瞳映出艘乌篷船的轮廓——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老叟,手中竹篙点水无声,船尾却悬着盏琉璃灯,灯罩上绘的正是山河棋谱残页!
船板相触的刹那,寒潭突然沸腾。
沈昭月闪身避过炸裂的冰碴,错金刀劈开斗笠的瞬间,惊见老叟脖颈处嵌着青铜齿轮。齿轮转动声里,他撕开人皮面具,露出被金线缝合的脸:"璇玑阁问沈帅安,这局棋候您多时了。"
乌篷船突然解体。
三百枚榫卯构件在空中重组,拼成浮空棋台。沈昭月踏着坠落的船板跃上棋台时,左眼优昙花突然离体,花瓣割破指尖的血珠坠入棋眼——
"咔嗒"。
龙骸应声抬首,脊椎节节爆开,露出暗藏的青铜甬道。沈昭月嗅到熟悉的苦艾香,这气味与慕容氏炼蛊时所用的一模一样,却在甬道石壁上凝成冰晶。指尖触及冰面的刹那,烬双瞳映出骇人幻象:萧景珩被铁链悬在甬道尽头,正将鎏金簪刺入自己右目。
"萧景珩!"
嘶吼在甬道里荡起回音。沈昭月追着幻影狂奔,却在拐角处撞见真正的杀机——七具与萧景珩容貌相同的傀儡正在剜目,每剜出一颗眼珠,棋台便多落一子。
货郎的骨哨突然自鸣。
《安魂谣》变调穿透石壁,傀儡们齐刷刷转头。沈昭月捏碎袖中桃木牌,碎屑混着血沫甩出,竟在冰面燃起靛蓝火焰。火光照亮甬道顶部的星图时,她突然读懂龙骸密文——
山河棋局根本不是棋,而是人体穴位图!
"沈帅好眼力。"
璇玑阁主事自暗处现身,玄铁面具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下颌有颗朱砂痣。他指尖金线缠着枚青铜骰子,掷向棋台的刹那,龙骸突然暴起:"可惜看破之时,便是入局之刻。"
骰子嵌入棋眼时,寒潭地动山摇。
沈昭月借着气浪翻上龙首,烬双瞳暴睁着俯瞰全局——整座寒潭竟是放大的人体经络图,而棋台所在正是丹田要穴!三百枚棋子随她的心跳移位,每动一子,潭底便浮起具冰棺。
"此局名曰「换日」。"主事抚过龙角处的机括,露出腕间优昙花烙痕,"以山河为枰,苍生为子,沈帅可知最关键的一枚棋在何处?"
冰棺群突然炸裂。
沈昭月在气浪中抓住主事手腕,错金刀抵住他喉结:"在阁下舌根下三寸的毒囊里?"刀锋划过时带出血珠,那血竟在空中凝成星象图,与萧景珩最后一世留下的掌纹重合。
主事低笑,突然咬破毒囊。
靛蓝毒血喷溅在棋台上,瞬间激活五行机关。沈昭月闪避时踩中「坎」位,整座龙骸开始坍缩,露出深埋潭底的山河棋谱玉简——简身缠绕的金线,分明是她腕间胎记的拓印。
"记住,真正的棋手从不下棋..."主事在毒发前扯下面具,露出与货郎一模一样的脸,"...他们只改规则。"
寒潭归于死寂时,沈昭月握着玉简跪在龙首。
棋台中央缓缓升起青铜匣,匣面凹痕恰是她左眼优昙花的形状。当花瓣嵌入凹槽的刹那,潭底传来婴孩啼哭——
那声音来自玉简内部,裹着萧景珩最后一缕残魂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