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烬长歌

优昙花在沈昭月左眼扎根的第七日，北疆落下了胭脂色的雪。

她跪在皇陵裂谷边缘，腕间金线缠着半截焦黑的桃木牌。牌上「景珩长子」西字被血污浸透，每道裂痕都渗出苦艾香——与萧景珩残留的墨狐氅气息一模一样。

"月姑娘，买骨哨么？"

货郎的竹杖点地声惊碎死寂。沈昭月未抬头，烬双瞳己映出他蓑衣下的玄甲残片——那甲胄心口的狼首纹，正是萧景珩亲兵的标识。

"将军托我捎句话。"货郎掀开草帘，满筐骨哨无风自鸣，"他说...寒潭玄冰棺里的千年陈酿，该启封了。"

沈昭月指尖的桃木牌骤然发烫。

她想起萧景珩最后一世留下的血书，那「吾儿当归」的「归」字尾锋上扬，恰如寒潭地势图上的鹰嘴崖。腕间金线突然暴长，缠住货郎咽喉的刹那，惊觉他颈侧月牙疤与萧景珩分毫不差。

"你究竟..."

质问被地裂声吞没。货郎突然撕开人皮面具，露出被金线缝补的面容——竟是三年前战死的斥候长！他七窍钻出蛊虫，虫翼上的星象图与沈昭月掌心血痕拼合，竟显出寒潭密道图。

"将军在等您..."斥候长炸成血雾前，将骨哨塞进她掌心，"他说...雪落优昙时...咳咳...莫看镜中人..."

胭脂雪越下越密。

沈昭月踏入寒潭时，水面浮着三百盏引魂灯。每盏灯芯都蜷着只金翅蛊虫，虫腹透出的微光映着萧景珩不同轮回的死状——剜目、断脊、焚心...第九百七十西幅光影，是他抱着焦黑的婴孩跃入冰棺。

"月娘。"

叹息自潭底传来，惊起满池优昙。沈昭月剖开左眼新生的青铜枝，任汁液滴入寒潭。冰层裂开的刹那，她看见玄冰棺中躺着两具相拥的骸骨——大的那具锁骨嵌着半枚虎符，小的蜷在臂弯间，脐带竟与潭底龙脉相连。

"我们的孩子...好看么..."

萧景珩的残魂自冰棺浮出，指尖轻触她左眼滋生的优昙花。沈昭月挥剑斩去，剑气却穿透虚影劈中冰棺。棺盖移位的瞬间，龙脉突然沸腾，千百条金线自潭底窜出，缠住她刻满《往生咒》的脊骨。

慕容氏的笑声震碎冰凌。

"好孩子，这双生棺才是真正的轮回盘。"她踩着龙脉金线走来，嫁衣下摆浸满靛蓝毒血，"用你左眼的优昙果启动法阵，莫让珩儿白死九百七十西次..."

沈昭月捏碎掌心血痂。

金线崩断的刹那，寒潭倒映出最残酷的真相——冰棺中的婴孩骸骨，心口插着她及笄时的鎏金簪！簪头「吾儿当归」的「归」字突然离鞘，化作符咒印上她眉心。

"原来你早就..."

沈昭月左眼的优昙果轰然炸裂，青铜汁裹着花瓣凝成箭矢。她以脊骨为弓，金线为弦，对准慕容氏眉心的优昙花印："这一箭，祭三百里焦土冤魂！"

箭锋离弦时，天地骤寂。

慕容氏在湮灭前抛出襁褓残片，靛蓝火焰中浮出段记忆：当年将军府大火，真正的沈夫人将婴孩塞进密道，却被慕容氏用金线替换成蛊胎。而那孩子颈间挂着的长命锁，此刻正在潭底与虎符共鸣。

寒潭冰棺突然开启。

沈昭月跌入棺中时，萧景珩的骸骨突然抬手抚上她脸颊。龙骨拼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混着九百七十西世的《安魂谣》，凝成句带血的诀别：

"活下去...替我看尽...山河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