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达成共识

占据幽灵思维的不是秘密被揭露的恐慌，而是另一种情绪。

你耍我？他有些生气：“既然你早就发现了这点，刚刚为什么还要绕这么大的圈子？直接问我是不是躲在仿生躯壳里的人类不久行了？”

“我想看看你会不会骗我，说自己可以远程操控仿生躯体，”瓦尔茨将一只手搭在了身旁余羡的肩上，笑着说道，“而且你又不是这种傻小子。捉弄你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才有嘛。”

淦，你什么意思？

余羡瞥了老板娘一眼，不动声色地抖掉了对方不安分的小手。

幽灵必须承认，眼前的这个女人的确总在出乎他的意料，每一步都落在了他想不到的位置上。他不想再和对方打机锋了，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你又是怎么感觉到我身上那些复杂的情绪的？”

他可以确定眼前的瓦尔茨只是个人类。人类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直觉。

“你以为我混进晋升会是为了什么？”

瓦尔茨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拂过自己锁骨上的纹身。这个动作格外撩人，可现场的三个“男人”并没有欣赏的念头。

老板娘见无人回应，便开口解开了自己抛出的谜题：

“晋升会这群精神病，这么多年来总共就折腾出了两件有用的东西。一件是功能完善的仿生阳（Fhx）具，还有一件，就是我脑袋里的感官强化芯片。”

不等幽灵回应，她便看向了巴伐利亚，用冷漠又充满厌恶的声音说道：

“我能闻到你身上的尸臭，摩西。”

巴伐利亚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计较对方的无礼。

可幽灵就无法保持淡定了。他下意识地追问道：

“感官强化技术并不稀奇，‘新航线’也有这项技术，只是他们不会把技术卖给个人而已。可是第六感？感官增强可以强化第六感？”

在他的印象里，人类对于第六感的探索一直在向心理学的方向倾斜，已经远离了脑科学的范畴，越来越难以被研究和控制了。

“这就是我把感官强化芯片的这一创造归功于晋升会的原因，”瓦尔茨说道，“你应该听过十六型人格吧？INFP人格被认为是普遍具有极强第六感的人格。晋升会的人在研究这种人格时获得了意料之外的进展......”

幽灵听得正投入，可瓦尔茨好像突然没了兴致，不耐烦地说道：

“你想了解具体的内容，自己到晋升会里去找。我可不欠你的，没道理把自己辛苦得来的成果拱手送给你。”

“你说得对，你不欠我的，我欠你的，”幽灵掩住了失望，叹了口气，“可是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寄居于仿生躯壳中的人类了，那我还能用这个秘密回报你向我的朋友送出的帮助吗？”

“不能。所以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这种寄生的的。”

老板娘收起了脸上的情绪，做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

这似乎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幽灵思索一番后，心下有了定论。

你可以耍心眼，我也可以。

他开口说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只要掌握了意识上传的技术，你也可以做到。”

“意识上传技术......”瓦尔茨紧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怎么掌握这项技术？”

“我不知道。我没有掌握，是别人对我做的。”

“谁做的？”

“主导《孪生宇宙》项目的前身，《元宇宙2048》的博士。”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删除了我的相关记忆。”

幽灵所说的内容超出了瓦尔茨熟悉的范畴。她没有在意对方是否有意遮掩博士的身份信息，也没有怀疑幽灵是否说了谎。她只是默默把这些信息记在了心里，打算日后想办法论证它们的可靠性。

与此同时，幽灵其实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想在不给对方提供太多有用信息的情况下，借瓦尔茨之手寻找有关博士的线索。

“行，算你过关了，”瓦尔茨对幽灵挥了挥手，“现在我们扯平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幽灵却拦住了打算离开的瓦尔茨：“等等。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我欠你什么答案？”瓦尔茨有些不满，“别和我耍花招。就凭你们三个还拦不下我。”

她话语中透露出的自信让幽灵和余羡愣了一下。

不过，对方这番话正好为幽灵打开话题提供了思路。他看着眼前颇有姿色的说道：

“三个人都拦不下你？这正是我想问的。既然你这么有实力，为什么不自己去对付库莎洛娃，而是绕了这么大一圈，利用了‘现实主义’？而且，如果你真的想要除掉她，为什么不提醒我们对方能够随时回到母体的事？”

原来是这个问题......老板娘神色微松，歪了歪脑袋问幽灵：

“谁告诉你我那时就想除掉她？”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试探她一下而已。”

“试探什么？”

“试探她是不是新一代的摩西。”

竟然......是这样......

难怪库莎洛娃能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原来这个女仿生人不仅是拥有“更高智能”的一类，甚至可能是其中地位最高的那一拨！

幽灵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那她是不是新一代的摩西？”他追问道。

“八九不离十，”这次瓦尔茨没有再和幽灵“算账”，而是很大方地把答案捅了出来，“说实话，我没有料到你会当街动手。本来我的打算是：如果库莎洛娃的确是新摩西，那你几乎是不可能得手的，但多半会引起她的注意，受到她的针对，并使她暴露一些特征。之后我再找机会暗中把她除掉......”

“可我不仅把事情搞砸了，还为她敲响了警钟。”幽灵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可不是嘛，”瓦尔茨瞪了他一眼，那模样可看不出半点凶悍，而是显露出一股不符合她年龄的娇俏，“这下好了，游鱼躲进了大海，再想找到她可就难咯。”

“据说她就在纽卡斯尔城外。”余羡插嘴道。

之前幽灵和瓦尔茨讨论那些超出他认知的问题时他一直插不上嘴，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

“‘据说’可代表不了什么，傻孩子，”瓦尔茨摇了摇头，“不要用外表判断仿生人的身份。他们可以更换宿体的。”

也对啊！余羡这才反应了过来。

也就是说，我发布的那个委托，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就在这个时候，久久没有做声的巴伐利亚突然冒了出来，用不太确定地语气说道：

“要不然，我去仿生人那边打探一下这个库莎洛娃的情报？”

闻言，幽灵和瓦尔茨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中都透露出期待和犹豫的情绪来。

对巴伐利亚来说，混入仿生人阵营打探情报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可两人担心这位旧时代的摩西其实另有打算——一旦他回到了仿生人的群体中，还有抗拒母体、回到幽灵身边的可能吗？

读出了两人眼中的犹豫，巴伐利亚连忙补充道：

“我可以先想办法接近纽卡斯尔城外的那几个仿生人。只要你们的洲政府不把他们除掉。”

这个提议瞬间便赢得了另外三人的一致好评。如果库莎洛娃真在那队仿生人当中，巴伐利亚的出现应该并不会立刻引起对方的警惕。

在仿生人阵营中，只有摩西才能和另一个摩西平等地打交道。

这种情况下，库莎洛娃多半不会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而且即便这个狡猾的女仿生人当时并不在这队人马当中，她也有可能被吸引着降临到其中某一具宿体之内。

即便最后来的不是库莎洛娃，而是其他的新摩西，对瓦尔茨来说其实也算是不错的结果。

和晋升会那群杂碎不同，她的确是坚定地站在人类这一边的。

虽然一直不愿透露自己背后势力的情报，可她不介意顺手解决掉另一个新摩西——反正都是削弱敌人的实力嘛。

“看来我得暂时加入你们的队伍了，”瓦尔茨笑道，“几位不会介意吧？”

巴伐利亚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光明正大对他表现出敌意的人类女性，可他不想惹幽灵不快——这倒不是因为他已经和幽灵建立了什么深厚的感情，而是因为——他实在不想再次回到孤身一人的状态了。

他已经独自一人生活了一年的时间了。作为一个思维模式无限接近人类的摩西，他对于孤独的感触和人类也是一样的。

不能和人交流、没有娱乐活动、只能每天对着镜子说话的生活，一般人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只要三个月的时间人就会发疯的。

无法之地或许也有独自一人生活的流民，可只要他们能够弄到脑机连接头盔，登入《孪生宇宙》，孤独根本就无法伤害到他们。

可巴伐利亚是仿生人，他没办法进入那个繁华的虚拟世界。

他需要有人陪伴。

另外两人当中，余羡其实有些害怕瓦尔茨。她带给余羡的感觉既强大又神秘，与她交流的过程总是让余羡提心吊胆的。

可他其实还是挺期待对方的加入的。原因无他：

这种狠角色如果在自己的对立面，只会让人感到寝食难安。可她要是站在自己这一边，无疑能给自己带来不少安全感。

幽灵是两人一摩西中对老板娘观感最好的一个。他笑眯眯地回应对方：

“当然不介意了。和一个又有魅力，又能一个打我们三个的女人共事，简直让我充满了干劲呢。”

余羡偷偷翻了个白眼，用一根手指在幽灵背后写下了一个单词。

薇欧拉。

你可不要有了新欢就忘记旧爱啊。薇欧拉可比这个老女人可爱多了！

可他的善意提醒却没有换来什么好结果。

幽灵一边转过头笑容满面地看向了余羡，一边狠狠踩了他一脚。

这还不算完。瓦尔茨也笑着看向了他，慢悠悠地说道：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这臭小子正在心里说我的坏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