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惊喜吗
见到钻头的当晚，萨斯尼茨的众人并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攻击。
尽管如此，这一夜大家还是没怎么睡——谁知道那些狡猾的强盗会不会选择深夜发动突袭？
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出头，在哨塔上枯坐了一夜的海因里希才在蒙蒙亮的天光里发现了敌人。
敌人的车队沿着蜿蜒的土路向萨斯尼茨缓慢行来。海因里希一共看到了一辆卡车、一辆轮式装甲车和七辆越野车。
那就是说......敌人的数量应该不会超过五十人。
他立刻通过无线电通知了其他人。
几分钟后，社区除了海因里希外剩下的所有人便集合在了围墙大门之后的广场上。
他们只有......十个人。
准确来说，是七个人类，和三个仿生人。
余羡、吉赛尔、马修、何必、汉斯夫妇、萨宾娜，巴伐利亚、柳苏、柳杨。
至于余羡名义上的下属，门迪和姜艺珠，两人最近刚好被余羡派出去收集情报了，不在社区中。
据海因里希所说，敌人正以每小时四十英里的速度向他们的所在赶来。而双方之间，此时还剩下两英里的距离。
余羡看了看身旁的大家。
社区众人都装备上了步枪、防弹衣和防弹头盔，这身装备在流民中并不差，甚至称得上出众。
不过，装备好不代表能力强的道理，大家还是清楚的。
见同伴们有些紧张，余羡便把之前困扰自己的问题抛了出来，试图缓解一下气氛：
“你们当中除了柳苏、柳杨和吉赛尔，还有谁没向人类开过枪？”
听了余羡的话，只有萨宾娜举起了手。
余羡、吉赛尔和马修都很意外。
可让他们意外的并不是萨宾娜，而是何必。
“你小子开枪杀过人？”
马修目瞪口呆地向何必问道。
亚洲少年看起来没有欧美的成熟，虽然自己比何必大不了几岁，但看着何必那张还带着些稚气的脸，马修实在有些难以接受这小子杀过人的事。
“两个，”何必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那儿也不是一番太平啊。其他大人欺负我们避难所的孩子，我还不能还手吗？”
“大人们怎么欺负你们了？还有，你的枪是从哪儿来的？”
吉赛尔追问道。
她知道少年身上带着一把手枪，可从来没有问起过枪的来历。
“还能怎么欺负我们？抢地盘、抢吃的呗，”何必呲着一口大白牙笑道，“至于这把枪，它可是我那倒霉的亲爹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了。”
他低下头，小心地抚摸着那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鲁格手枪。
眼尖的马修看到手枪的握柄上沿贴着一张照片，可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少年就把枪收了起来。
“然后呢，你就在正面火拼的时候射杀了那两个成年人？”余羡好奇地问道。
“也不是......有两个大人直接冲进我们的避难所搬东西，其他孩子拦不住他们，我就趁他们搬着东西朝外走的时候，从后面给了他们一人一枪。”
这......余羡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旋即他暗自感慨了一句：
我他妈连个孩子都不如。
孩子都知道抓住机会，消除隐患。
我到底为什么要放走钻头？
社区的其他成员们听了何必的话，各自露出了不同的神色。
有人面露不忍，有人表情惊讶，有人默默叹息，还有人义愤填膺。
可他们没有安慰何必的机会了。敌人已经到了门口了。
收到海因里希的信号后，余羡看了身旁的同伴们一眼，沉声道：
“大家记住，把保护自己放在第一位。只要我们活着，到哪儿都能重新开始，千万不要做傻事。”
接着他便越众而出，独自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吉赛尔急道：“喂，你干什么去？”
“他们应该不会直接动手。我来试试能不能和钻头交涉一下。”余羡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各自找掩体散开，做好准备就行。”
钻头的打算的确和余羡想象的一样。
这个一脸憨厚相的胖子跳下了越野车，正打算上前叫门，却忽然被地上的痕迹吸引了视线。
谁在这里画了个“×”？
他用脚拨了拨地上的泥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便继续向前方那堵黑色的大门走去。
钻头足足走了两分钟才来到了大门前。他重重叩了两下门，发出了“咚咚”的声音。
余羡上前几步，打开了大门上的小窗。
小窗的位置有些高，钻头够不着，只好后退了两步，这才看到了余羡的全貌。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对吧？”
从胖子降级成了矮胖子的钻头微笑着说道。
看着他那张憨厚的脸，余羡不由扯了扯嘴角。
唉，就是你这张无辜的胖脸骗了我......
他尽可能平静地回应道：“还能要什么？不过就是钱、物资和车吧。”
钻头摇了摇头：“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你们放了我一马，我也放你们一马好了。留下你们的一切，赶紧滚吧......”
看着余羡脸上错愕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漏了一件事，便补充道：
“哦对了，我只能放了你们三个。下午见到的那对夫妻，还有那个孩子得留下来。”
余羡本想直接拒绝这个无理的要求，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你要几个流民做什么？”
“嚯，你连这都不知道？”钻头惊讶道，“格陵兰和阿拉斯加有人正大肆收购活人呢。他们给的价码可不低，你要是再不赶紧跑，我说不定就要反悔了......”
收购活人？
格陵兰？阿拉斯加？
这些字眼立刻让余羡的心跳加速了起来。
“你难道不知道，格陵兰和阿拉斯加是人工智能的领地吗？”
他看着胖子的眼睛质问道。
钻头挠了挠下巴：“有这回事？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就算那两个鬼地方是人工智能的领地又怎么样？人类和人工智能做买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又怎么样？把同胞送到敌人的手里，你就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当我带着生病的老婆去到都灵城门口，那些守卫拒绝我们入城时，他们怎么就没有心理负担？”钻头冷冷看着余羡，继而不耐烦起来，“你们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话，就留下来好了。”
钻头曾经确实是一个憨厚的胖子。直到他的妻子死在了他的怀里。
然而偌大的世界，数亿人类当中，何曾有人在乎过这对可怜的夫妻？
听了对方的话，余羡清楚今早的事是没法善了了。
他遗憾地说道：“恕我不能把人交给你。”
他本想劝劝钻头，告诉对方应该设身处地地为自己身后的那家人想想。
他想说：你明明清楚失去家人的痛苦，为什么还能心安理得地看着其他人经历这种痛苦？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这些听上去或许有些可笑的话。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幽灵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句话是客观中性的，但它也常常被一些自私恶毒的人用来狡辩，用来为自己开脱。
余羡并不了解钻头，但从钻头的话里，他能听出这个胖子对世道的怨念。自己是不可能说服对方的。
钻头有资格恨这个世界。
见余羡拒绝了自己，钻头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他只是换了一副嘴脸，阴阳怪气地说道：
“啧啧，你可真是一个高尚的男人。不知道你的女伴和你的仿生人朋友会不会记恨你。”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别嘴硬，”胖子面色狰狞地笑了起来，“如果你的女伴被我身后的几十个兄弟轮流压在身下时你还能这么说，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余羡的眼角狠狠地跳了跳。
他看了看胖子的身后。
那些与胖子同行的流民正默默地关注着大门处谈判形式的发展。
“你们据点的人，这次来了多少，有一半吗？”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在钻头眼里，余羡已经是个死人了。于是他满不在乎地说出了自家据点的情况：
“不止一半了，得有七成左右。不过这些人已经足够弄死你们五遍了，不是吗？”
“我有些怀疑。”余羡挑了挑眉。
“哦，你的倚仗是什么？”钻头来了兴趣，“是那个仿生人吗？还是说，你们这个据点有好几个仿生人？”
仿生人有时会混进聚集地，但钻头从没听说过有仿生人会生活在人类的据点当中。
虽然他已经否定了猪肉营地外，与眼前青年同行的仿生人所说的他们来自日内瓦的事，可在他眼里，这种两个人类与一个仿生人共同行动的情况仍然只是个例而已。
“你别说，我们这儿还真有好几个仿生人，”余羡对近处掩体后的柳苏招了招手，把他叫道了身边，“你看这个怎么样？他的力量和速度，可不比上次那位差。”
钻头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紧接着，他也朝身后做了一个手势。
他带来的车阵中，领头的越野车开到了草地中，紧随其后的装甲车向前开了一小段，然后停了下来。
装甲车上安着一门火神炮。
这还没完。炮台下方打开了一个椭圆形的口子，一个流民将一杆机枪推了上来，对准了余羡的方向。
有了重火力撑场子，钻头立刻找回了自信。他将自己又短又粗的大拇指朝后甩了甩，挑衅地看着余羡说道：
“猜猜你的仿生人和我的机枪机炮谁更能打？”
余羡看了看装甲车停下的位置。
这个硕大的铁棺材刚好停在了那个“×”的中心。
于是他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当着钻头的面对身边的柳苏说道：
“就是现在。”
钻头的心头涌起了强烈的不安，可他完全没法想象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在众人视野外的森林里，一个看起来好似巨大砖块的建筑突然颤动了起来，并迅速拔高了四五米。
在它混然一体的表面上忽然打开了好几个口子。紧接着，两根构造复杂的炮管迅速伸了出来。
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巨大的砖块竟然还能转动。
其中的一根炮管对准了某个方向，接着上下移动，调整好了角度。
下一秒，一道流光滑过漆黑一片的森林，奔向了未知的远方。
砖块并未就此停下，而是再次转动了起来，直到另一门炮同样完成了瞄准和发射。
这时候，几公里外的钻头和余羡才听到了动静。
余羡闪电般地关上了大门上的小窗。
千分之一秒以后，两朵火光构成的绮丽烟火炸燃在了钻头的身后。
他那肥胖的身体被气浪向前推去，并狠狠撞在了萨斯尼茨社区的金属大门上。
直到外面的动静变小，余羡才打开了大门。
他用枪指着倒在地上的钻头，笑着说了一句：
“Surprise，妈惹法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