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衡,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沈梦鸥字斟句酌:“我之前做过一段时间女使,知道怎么照顾人。”
“你现在看着有些许,额,狼狈,”她迟疑道:“或许,你需要我的帮助?”
“你恢复快些,咱们才能尽快出发。”
天还没暗,朦胧的夕阳光晕从头顶投射进来,将两个人笼罩在内。
杜秋衡还是没有睁眼,苍白的脸在柔光的加持下,颇有些飘然谪仙的意味。
他低声道:“杜某还不至于是那等固执守礼的人。”
那就是同意了。
杜秋衡说完话,就听见细细簌簌的声音逐渐靠近。
“我现在要帮你除了外衣。”沈梦鸥道:“衣服都湿了,一直裹着病情会加重。”
两只小手伸到了他的腰间。
杜秋衡的呼吸不自觉顿住。
从小到大,自已身边跟着的都是小厮之类的,家族传统向来严守男女大防,他从未……如此接近过一个女子。
也从未在一个不算太熟的女子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腰间的小手还在继续。
她的手指很灵巧,两三下就把腰带除去,厚重官服带来的束缚感为之一轻。
又是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
闭着眼睛,其他地方的感官就非常灵敏。
“你可以接着闭目养神嗷。”沈梦鸥感觉到了他的僵硬,柔声道:“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她伸手将杜秋衡靠在树干上的头扶起来,方便除去外衣。
“……这点事,我还是可以的。”杜秋衡忍不住终于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和自已仅一尺之距的沈梦鸥对视。
她双手环着自已,两个人的距离非常暧昧。
温热的呼吸柔柔地传递、互动,然后轻抚在彼此鼻尖。
他清楚地看见她眼中的清明。
杜秋衡错开眼,自已伸手将外袍脱下,沈梦鸥识趣地挪到一旁,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没有看彼此。
要是杜秋衡的皮肤不那么白就好了。
沈梦鸥想。
耳朵和脸上的红是一点都藏不住。
又是废了好一阵功夫,她搭建起一个简易支架,将两人的衣服放在上面,开始抱着腿,盯着火堆发呆。
天色完全黑了,只有林中这一点温柔的火光在跳动。
杜秋衡已经看到她用布裹着的左腿:“是在哪里伤的?”
沈梦鸥见他盯着自已在缓缓渗血的腿子,摇头:“不清楚,可能是坠崖的时候撞到树上了,或者在哪磕了碰了吧。”
语气随意:“逃命不受点伤都没啥参与感,你不用担心我,我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不会影响咱们跑路的。”
话锋一转:“倒是你啊,我都没来及的问你,你有没有哪里感觉不好的?”
“除了那些皮外伤?”
杜秋衡感受一番自已的身体,轻声道:“没有。我在彻底昏迷过去之前,能感觉到有一阵失重感。可是下坠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替我做了缓冲。”
……盒盒,你说的可能是我。
沈梦鸥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所以她的腿子遭殃了,而杜秋衡只是皮外伤。
但一瞬间她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两个人的伤都不重,那个悬崖的高度就不会太高。
这也就意味着……
他们可以用于转移的时间,更短了。
杜秋衡也想到了这一层,神情微凝。
“嗨,没事就好。”沈梦鸥坦然一笑,用树枝拨出烤好的鸟蛋,放在跟前吹了又吹:“河道百千条,自保第一条。”
“那些人还没追来,我们就要养精蓄锐。”
她伸手尝试去碰滚烫的鸟蛋,被烫得吱哇乱叫,赶紧摸耳朵降温。
杜秋衡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唇角一勾。
沈梦鸥看愣了:“大人,您笑起来真是好看。”
她仿佛在杜秋衡的嘴角上看见了一抹嫣红,那仿佛是自已的口脂……
应该是人工呼吸的时候沾到了……
皇家出品果然精品!
防油防蹭防跳河,不沾杯只沾嘴,逃命途中也能颜若桃李,旅行必备!
她回去一定要多囤几盒(笑)。
杜秋衡勾起的唇角转瞬即逝。
面无表情的刑部侍郎杜大人盘腿静坐,盯着火堆没有说话。
行吧,官场上杀得你来我往,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遭不住一个小姑娘开的玩笑。
沈梦鸥努努嘴,小心翼翼地剥好鸟蛋,递到杜秋衡的面前:“大人,小女子没什么能力,不能叫你吃上肉,您就先将就一下吧。”
杜秋衡垂眸,看她一脸期待地盯着自已。
“你不吃吗?”他问。
“就这么点,肯定要先……”沈梦鸥嘿嘿笑着正开口,就见他抬手一动,“唰”地一声。
丛林里响起“吱”一声惨叫。
“什么东西?”沈梦鸥吓了一跳,却见杜秋衡再次疲惫地闭上了眼:“我就恢复了这点力气,你去看看吧。应该能吃上肉。”
过了一会儿,沈梦鸥提着一只黑兔喜滋滋地回来了。
“大人真帅!”她兴冲冲地看向杜秋衡,只看见一张沉静的睡容。
“……”所有的彩虹屁都吞进了嘴里,她轻手轻脚地靠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神奇,那个药真的有用,已经不烫了。
想了想,她也没有杀兔子,而是再次捡起了野果开始库库啃。
一边盯着火堆,听着哔哔剥剥的烧火声,一边放空思绪,连明日如何也没去想。
总归两个人都没什么大碍,明天应该就能出发找路去。
……
沈梦鸥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世界都在旋转。
眼前模糊的树木不断往后退,清晨熹微的光芒朦胧而不刺眼。
下一刻她便听到杜秋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醒了?”
猛地睁眼。
她发现她竟然趴在杜秋衡的背上!
他在背着她往前走!
“大人,你这是?”沈梦鸥试图从杜秋衡身上下来,好不容易恢复的体力可不能浪费在这上面:“我还行,我可以自已走的!”
谁知脑袋昏沉得可怕,自已只是稍微有个起伏,就感觉里面乱成了一锅粥。
她哎哟喂呀一声,瘫回他肩膀。
“你的伤口感染导致了你的发热。”杜秋衡不紧不慢地走着:“休息了一夜,我已恢复大半。”
“见你如此,不得已先背你出发。若有冒犯,等我们出去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