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五百八十七章·被诅咒的知识（3）
老唐捏着泛黄手稿的指节微微发白，他努力平稳气息，但仍旧没有从来自知识的巨大打击当中回神。
而远处，橘政宗已经穿过了拉门，他的脚步从容而自信，边走边高声鼓掌。
“恭喜，诺顿殿下，和……王妃。”橘政宗露出微笑，“你们找到了醒神寺当中最为重要的秘密，我要向你们表示祝贺。”
酒德麻衣轻轻敲打老唐肩膀，示意他朝窗边后撤，三十层楼的高度跳下去大概能活，但被赫尔佐格的影武者困在这里绝对只有一个四字。
但这种时候老唐反而有点挪不动步子，从某种程度来讲他也算是个科学家，他很想跟赫尔佐格沟通一下对方解剖白王和研究巫术的心得。
事实上，解剖龙皇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是个人都想问问具体细节。
以及他其实真的不想承认这是已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这意味着白王的心脏此刻正在一个混血种的胸腔里跳动，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这可真是何等的……亵渎。
橘政宗朝着石桌缓缓走来，醒神寺当中安静得只能够听到他的脚步声，酒德麻衣的冥照出力已经开到最大，她确信此刻的橘政宗绝对察觉不到他们。
可对方的视线却从未离开过石桌。
仔细想想，陷阱本身就是留在石桌上的，橘政宗盯着这里看也无可厚非，但酒德麻衣总觉得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她本身就是擅长隐匿的忍者，并且言灵还是擅长隐匿的言灵，但在橘政宗的面前，她却感觉自己无所遁形一般。
“这么着急着离开吗？”橘政宗从袖口中拿出一个杯子，冲着老唐遥遥举杯，“要不要来和我共饮一杯？为了新世界？”
老唐轻轻点了一下酒德麻衣，随后用唇型说道：“我和他聊聊。你撤到窗户边，情况不对我们随时跑路。”
酒德麻衣轻轻点头。
冥照的领域缓缓撤去，老唐在阴影之中显露而出，那把陌刀还拿在他的手里。
“又见面了，政宗先生。”老唐说。他看着面前这个窃取了龙皇心脏的老男人——或者是老男人的影武者——内心感到无比的复杂。
“我才要说。又见面了，诺顿殿下。”橘政宗微笑，“想必您已经看过我的研究手稿了吧？”
“你有点像那种影视作品里的疯狂科学家，为达目的可以藐视一切的道德和规则。”老唐顿了一下，终于问出了心中那个埋藏许久的问题：“你他妈的还是人类的思维方式吗？”
“也许不是吧，但我的见闻很美丽，不是吗？”橘政宗说，“这个世界的真相被掩埋太久了，但我认为，我们都有权利得知。”
“得知什么？”老唐皱眉。
“得知我们原本应该得知的一切，”橘政宗用食指轻点手中的高脚杯，“亚当和夏娃在吃掉禁果之前也曾快乐地居住在伊甸园之中，但最终却因为获得了禁忌的知识而被上帝驱逐——您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我不喜欢跟谜语人打交道。”老唐语气冷漠。
“哈哈，我的意思是，”橘政宗伸出另一只手，用手指点了点他自己的胸膛，“这里。
“无论是三代种、次代种、初代种，亦或是更高级的龙皇，龙族的力量永远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么的遥不可攀，但等到你深入了解之后，就会觉得没有什么力量是不能够用科学解决的。科学也许无法解释龙族，但却一定能够杀死龙族。”
“就好像贵为龙皇的白王，她的心脏可以在她自己的胸腔里跳动，也可以被我切分成为碎块之后移植到犬类生物的胸腔里，她的子宫可以诞生出伟大的初代种，但我也可以强行利用它诞生出虚假的八岐大蛇，却拥有和曾经的天丛云同等锋利的尾骨。”
“诺顿殿下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就好像人类的先祖吃掉了禁果，于是伊甸园当中的景物也就不那么吸引人了，那些曾经神圣的、高高在上的、不可侵犯的，全都是我们随手可以得到的。”
橘政宗的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冒昧问一句，你是赫尔佐格真身吗？”老唐说。
“是我。”橘政宗点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应该直接把你掐死。”老唐皱眉，“所以，白王的心脏现在在你的身上？”
“是的。”赫尔佐格博士脸上的笑意完全不加抑制，“很遗憾的是，诺顿殿下并非是我的对手，因为作为一个科学家，我有着最为纯正的龙皇之心——比你们这些初代种或者混血种要高贵得多得多。”
“真敢说啊……”
老唐攥紧陌刀，火焰从他的掌心向下流淌，在瞬间点燃了整把陌刀。
“诺顿殿下生气了？”赫尔佐格笑问。
“我早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了。”老唐语气平静。
“包括必须在尼伯龙根之中杀死康斯坦丁这件事？”
老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顿，下一秒他将手中燃火的陌刀朝赫尔佐格直直丢去，赫尔佐格侧身躲过，嘴角仍旧带着一抹笑容。
龙皇之心让赫尔佐格早已非昔日可比，他可不是孱弱入土的蛇岐八家大家长，而是真正的龙皇——只差最后一步。
他还想再出言戏弄一下这位诺顿殿下，问问他刚才在白帝城的感觉如何，亲手杀死康斯坦丁的感觉如何，但就在这时他发现诺顿殿下做出了让他意想不到的选择——对方转身就跑。
“风紧扯呼！！”
老唐没有任何和赫尔佐格缠斗的打算，能移植白王之心的变态，正面打占不到任何优势，但在他打算带酒德麻衣破窗的时候，从整个醒神寺的地面当中生出如花如蔓般的巫术外显。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燃起一团烈火想要烧穿面前的阻隔，但那些巫术屏障坚韧异常，火焰没有办法生效。
“妈的别这么缠人行吗？！”老唐随手锻造出新的炼金刀剑，但刀刃斩在巫术上反倒被搅住，那些巫术像是烦人的粘稠蛛网。
“诺顿殿下，醒神寺当中早就布置完毕了，你看到了我的秘密，就别想那么轻易离开。”
赫尔佐格轻轻拍手，先前追击老唐的影武者们从赫尔佐格的身后鱼贯而出，将拉门的位置完全封死。
老唐后退了半步，和酒德麻衣站在同一阵线上。
“吃完鱼饵好像跑不掉了。”酒德麻衣说，“进来之前就提醒过你了。”
“没事，好歹把鱼饵吃掉了。”老唐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而且我们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酒德麻衣问。
“那就是……”
老唐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高声呼喊：“他妈的，路明非！！救一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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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站在青石板路的起点，指腹反复着昆格尼尔的长柄，世界树枝的手感相当不错，让人爱不释手。
但路明非只是用来缓解紧张。
先前所有轮回堆叠起来的苦涩还黏在他的喉头，绘梨衣在他怀中停止呼吸的触感挥之不去了，他低头看向右臂，晨光中他的胳膊干净如常，上面没有哪怕一丝疤痕。
樱花飘落的速度还是每秒五厘米。
但路明非已经知道如何破解这次轮回了。正常人的结婚流程是相遇相识相知相爱，这个过程需要一段很漫长的时间，但对于路明非来说，他需要在一天的时间内完成所有婚礼的事项。
甚至说服绘梨衣、说服姬君公主结婚，大概是其中并不算十分艰难的一个任务。
扫街老人还在不断经过同一个转角，三味线的曲调在第六个小节重复颤音。路明非走上青石板路，重新朝着城镇中心的天守阁前进，这次仍旧用跑的。
天守阁的朱红大门近在咫尺，依然是进入剧情，周围的人震惊，BGM转换，门开之后走出武士，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预言之人——”
戴鸦天狗面具的武士刚要开口，路明非已经抬手打断：“省省流程吧，我现在就去救姬君公主。”
路明非绕过那些威武的武士，在镇民们错愕的目光中直接走进天守阁的大门，武器在他的身上叮当作响，就当他想要就这样直接冲到绘梨衣的面前时，却不出意外的被侍女们拦了下来。
见姬君公主前需要更衣，这已经是之前那么多次轮回的常识，最开始的时候路明非还会耐心等待，到了后来就只剩下游戏闯关似的急躁。但这次的情况又不一样，路明非相信这将是他的最后一次尝试，因为这次一定成功。
因为这次一定成功，所以这次繁琐的更衣仪式也就值得忍耐了，而说是忍耐倒不如说是找到了一个收拾心情的机会。待会儿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绘梨衣见面，正式求婚的时候应该说点什么，摆什么动作。
而且这是他和绘梨衣的第一次婚礼。但居然是在尼伯龙根当中举行，荒诞温馨又幸福。
让人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居然也能感觉到心安。
如同进入了强制进行，侍女们捧着铜镜与熏香鱼贯而出，路明非数着她们木屐踩过地板的声响，心中打鼓般七上八下。
“请更衣。”为首的侍女九十度鞠躬，随后她挥了挥手，旁边六个穿缃色小袖的姑娘便朝着路明非围拢过来，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工蜂。有人摘掉路明非的靴子，有人解开路明非的腰带，动作精准得如同拆卸枪械，换做卡塞尔学院里可以打优等评价。
路明非放松肩胛，任由她们给自己换上大名的衣服，很多细节上他都已经忘记，只记得这里的衣柜好像会随机刷新，路明非不记得第一次侍女们给他套的是什么衣服，但这一次则是绣有云鹤纹的墨色羽织。
“预言之人该有预言之人的样子，大家都在等着您治好姬君公主的病。”年长的侍女跪坐在地，用木梳理顺他那头略显糟乱的头发。
“姬君公主有心仪的男子吗？”路明非鬼使神差地问，好像姬君公主就是姬君公主而不是绘梨衣，而他不是路明非而是外乡人。
卑鄙的外乡人，来这里撬走一位公主。
“没有呢。”年长的侍女回答道，“姬君公主至今未曾婚配，也没曾听说过公主有过心仪的男子。”
“哦。”路明非点点头。
更衣过程持续了十三分钟。路明非默数着庭院风声吹拂时风铃的响动，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保持什么心情，但感觉有些轻飘飘的模糊。
“请。”侍女们最后为他整理了衣服，齐刷刷退至拉门两侧。
路明非点头起身，他重新收好了来之前所携带的武器，走动时羽织下摆扫过榻榻米，不小心带翻了一旁的熏香炉，香灰在地板上泼洒了一地。侍女们立刻伏地擦拭，路明非不好意思地道歉，但她们只是希望预言之人能够治好姬君公主。
“嗯。”路明非点头，“我会治好姬君公主的。”
他在侍女们的带领下穿过一间又一间的和室，这一段路程路明非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闻到熟悉的草药苦味，知道再往前一步就能再次见到绘梨衣。
领路的侍女在绘有白狐嫁女的屏风前驻足，她面朝路明非，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请。”侍女微微躬身，拉开最后一道金箔屏风。
草药的气息汹涌如潮。路明非的指尖擦过昆格尼尔的枪尖，木纹在掌心烙下细密的痛感。
先前轮回的经验告诉他，此刻的绘梨衣应该在病榻上等待他。就好像是很普通的久病在身的少女一样。
但这次不同。
姬君公主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素白单衣被晨风吹得紧贴脊线，露出发育姣好的轮廓。她伸手接住飘落的樱花，整个人在阳光之中熠熠发光。
“你好。”路明非说。
绘梨衣听到声音后扭过头来，她眨眨眼睛，不知道路明非是谁。
“你好，”路明非重复，“结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