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芷菁苑的谢书柠,踏踏实实的吃了顿热乎饭。
她还破天荒的让阿璃温了一壶酒,倚在美人榻上,浅浅饮了两杯。
也不知是酒惹人醉还是秋风醉人,谢书柠似是醉了般,含糊不清说道:
“快了,很快......”
阿珀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问道:“姑娘在说什么快了?”
谢书柠微醺而笑,又喝下一口酒,却是没有回答阿珀的话。
不知何时,外头竟下起了雨,一丝秋雨倾洒入窗。
谢书柠探着头往外看,只觉那房檐下滴落的雨滴,如一朵朵冰花般飞溅!
连一滴雨,都能绽放异彩,生而为人,又有何不可?
她脸泛红晕,一双明眸中也染上了几分缥缈。
星辰已逝,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谢书柠劳累一日,又喝了两杯酒,晚上睡的格外香甜。
她睡的安稳,却有人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与夹杂的惊天响雷,心烦气躁,无心安眠。
福安堂中,赵氏心疼的看着苏妈妈将房中各处摆放的物件,都搜罗起来,一一归置在堂中摆着的几口大木箱子里。
她环视空荡荡的屋子,终是忍不住,看向负手踱步的江景川,问道:
“当真如此吗?
这些.......”
她说着话,目光扫过木箱中摆着的琉璃莲花灯。
这灯是用琉璃与玉石所制,整个灯身被精雕细琢成莲花。
燃上蜡烛时,烛光从里头照射出来的光,层层叠叠,如梦似幻。
听说这灯原来是一对,另一只如今在宫中。
这样的好物件,她可稀罕的紧。
赵氏不由心绪低落,垂眸间却又瞧见腕子上的满绿翡翠贵妃镯。
这镯子是谢书柠嫁进府后,第一年生辰时,送给她的。
她都戴了快三年了......
赵氏不情愿的继续说道:
“这些东西,可都是她自愿送给我的!
我还未曾听说过,这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往回收的?”
江景川看着五口大箱子装的满满登登,脸色越来越黑沉。
他不是不知道,府中一直靠着谢书柠的贴补。
可他没想到,光物件便如此之多,这还只是福安堂。
江景玥那浅月居中的,只怕比此处的要多上一倍不止!
他只以为花她几个银子罢了,还能超过一千两银子吗?
所以,当谢书柠说要还回去物件与花销时,他一口便应下了!
如今才知,是他将此事想的太简单了!
江景川看着苏妈妈粗略估计的账单,只觉头皮发麻!
也是第一次真切的明白,为何母亲一再说,这侯府全靠谢书柠了!
赵氏见江景川不语,心里没了底,如实说道:
“儿啊,不是母亲舍不得将这些东西还回去。
实在是......”
江景川扭头看去,皱眉问道:
“是什么?”
赵氏“哎”的一声,咬牙道:
“除了家里这些看得见的,还有吃喝用花销了的。
她的一些个物件......还被送到了你姑母与姨母那儿。
你姨母那儿,还好说,我开口要总能要回来七七八八,可你姑母......
你知道的,你姑母向来霸道。”
江景川一听这话,登时变了脸,拧眉问道:
“为何她的物件,会去姨母与姑母家?
母亲,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
赵氏见儿子动怒,有些心虚的说道:
“我还不是为了书柠好?
你南下第二年,恰逢你姨母家与你姑母家,皆有喜事。
一个娶亲,一个嫁人,我便让书柠出了些物件。
她身为表嫂,与亲戚们多走动,也是应该。”
江景川手心紧握,谢书柠的物件,哪能有凡品?
随手送出去一个,便是几百两......
这前前后后,加起来,该是多大一笔银子?
他忽的身形一颤,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却在下一瞬,他抬眼朝赵氏看去,开口问道:
“母亲,若此次良机错失,只怕我们承安侯府再无东山再起之可能!
事到如今,母亲的私库还打算藏着吗?”
赵氏一惊,往后踉跄两步,被苏妈妈扶住这才没有跌倒。
她手握成拳砸向胸口,痛斥道:
“天王老爷啊,你如何说出这等忤逆之言?
你这个不孝子,那可是我的棺材本儿!
都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我却养了个白眼狼!
若不是你一心想着外头那个,冷落于她,她至于这般发疯吗?
哎哟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活了快半辈子了,临了临了却要受这样的气!”
江景川看着痛心疾首的母亲,到底是跪地认错:
“母亲,是儿子一时着急,说错了话。
母亲一人将我们兄妹三人拉扯养大,已是不易。
我怎能,也不忍再让母亲掏空私库为我铺路。
儿子不孝,惹了母亲伤心,儿子知错!”
福安堂的烛火续了一根又一根,一直到后半夜,赵氏实在支撑不住,去床榻上歇了。
而江景川则伴着秋雨,枯坐一夜!
天色微亮,雨势渐小,他忽的站起身,往芷菁苑而去!
是罚,是骂,是打,无论什么,他都认,只要能让她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