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侍二主
大雪已经下了整整十日，可依旧不见雪势见小。
她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厚厚的积雪去福安堂，给老夫人请安。
待她到时，膝盖以下的裤袜全都被雪打湿，冰寒刺骨。
外头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可福安堂里却是温暖如春。
一岁半的江承宇，小脸红扑扑的，只穿了件单薄的小夹袄，在房中咿呀学语。
赵氏见她到了，只说人老了，最是怕冷。
说着说着，竟说到也不知道今年寒冬，她这把年纪，能不能扛过去？
谢书柠将冻的发紫的双手凑近火炉，烤了好一会儿，这才暖过来一些。
可被浸湿的鞋袜，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干的。
她看着火炉中烧的通红的木炭，心中泛起一丝委屈。
她自已的芷菁苑，每日里也只烧两斤，只要屋子不是冰的便可。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雪何时才停，那些木炭，能多用一日是一日。
可赵氏的福安堂与江景玥的秋水阁，却是每日十斤不止！
照这样的烧法儿，府上备下的炭火必然是不够的！
谢书柠犹豫片刻，开口劝道：
“母亲，您多虑了。
今年冬天是冷了些，您也一直吃着治疗心疾的药丸，断不会有事。
只是，这雪也不知何时才能停。
往后，这木炭……还是省着点用才是。”
可就在这时，江景川从外头进来，刚好将她方才说的话，听进了耳中。
他面露失望，问道：
“书柠，你此言是何意？
难道在你眼中，母亲的身体还不及几斤炭火要紧不成？
你便是这般不孝吗？”
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叫谢书柠如何吃得消？
于是，她又花费了比平时高出百倍的价格，购入了三百斤黑炭。
可这来之不易的黑炭，却被江景玥全部推进了雪中：
“谢书柠，我们整个江家，都交到了你手上！
你就拿这些次等木炭，糊弄我们？
商贾之女真真是唯利是图，斤斤计较，难登大雅之堂！”
谢书柠解释了。
大雪封路，外头的木炭进不来。
城中木炭储备本就不足，达官显贵们爱用的银丝炭与红螺炭早被哄抢一空！
如今，哪里还买的到？
能高价买到这些黑炭，已是极为不易.......
寻常百姓家，连一斤这样的炭都是用不起的！
可是，没人信她。
赵氏虽没说重话，话语间却是不满：
“书柠啊，今年不比往年。
这外头雪窖冰天的，我这身子骨也是一年不如一年，扛不住冻了。
再加上，今年家里还多了小宇儿，他更是禁不住冷。
我原本以为你能思虑到这些，都怪我没提醒你，多备下些木炭。
唉，人老了，真真是不中用了！”
她话音一转，轻叹道：
“你啊，还是太年轻，不懂得未雨绸缪，真真是半点离不开人。
你可有想过，咱们好歹是有爵位在身的侯门。
若哪日来个高门贵府的夫人姑娘，这屋里如何待客？
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谢书柠垂眸，她初入侯府那年的冬日，她还未掌家。
府上各院烧的就是黑炭，且数量极少。
怎的如今就烧不得？
可她张了张嘴，还是没将这话说出口。
如今，她身为侯府主母，执掌中馈，自然是该让家人过得舒心。
江景川这次倒是没有言语。
只是他微微摇头，冷漠的从她身侧走开，看也不看她一眼。
谢书柠将人拦下，犹豫着开口：
“夫君，我听府中下人说，前几叫人搬走了一百斤红螺炭。
不知，是送到了何处？”
江景川闻听此言，面上闪过一丝心虚。
可也只是一瞬，他便紧皱眉头，绷着脸问道：
“书柠，你既唤我一声夫君，便该知道，这侯府，我才是一家之主。
区区百斤木炭，我也要与你报备不成？”
谢书柠一听这话，忙解释道：
“不是的，夫君，你误会了。
我只是.......
我原本备下的木炭，是够用的。
你用木炭，该提前与我说一声。
我也好叫人再多备下一些，如今.......”
不等谢书柠将话说完，江景川脸色一沉，说道：
“我只是用了你一百斤木炭，你便将准备不周的过错，推脱到我身上？
如此，我将那一百斤木炭的银钱，还给你便是。
这下，你可满意了？”
两人闹的不欢而散，江景川提到的银钱，到最后也没见到。
随后，府中原本剩下的红螺炭，全数被江景玥搬走。
从那日起，她的芷菁苑便开始烧黑炭。
黑炭果然是低等炭，烧起来时冒的烟很是熏人。
阿璃一边加炭，一边咳嗽，不忿道：
“夫人，不管是红螺炭还是黑炭，都是用您的嫁妆银子买的。
凭什么要咱们用这黑炭，您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阿珀挑起半截门帘，拿着蒲扇将浓烟往外扇，嘴里抱怨着：
“打开窗户冷，不打开窗户熏的人难受。
这大雪，何时才能停呀！”
谢书柠思绪收回，暗骂自已愚蠢！
她从未看透过江景川的心思。
更没有好好爱好自已。
她很想看看，这一世没了她的资助。
江家人，该如何扛过这个漫长的雪灾严冬！
房中，主仆三人正商议着采购之事，就听门外有小丫头的请示：
“夫人，侯爷来了，就在门外。
要开门将人请进来吗？”
谢书柠嫁进来之后，见承安侯府仆从太少，便做主新买了不少。
这请示的小丫头，叫寻宝儿，便是其中之一。
虽说这府上正经主子有四个，侯爷更是当家人，可她只当夫人是主子。
夫人昨夜刚吩咐过，夫人若在房中，院门一过酉时三刻便落锁！
她知道，这是夫人不愿见人！
有人要进，不管是老夫人还是玥姑娘，又或者是侯爷来。
那都得经了夫人的同意，才能开门放人进来！
若夫人不点头，那自然是谁来也不开！
好奴，不侍二主！
阿璃看了眼自家姑娘，见其似没听到般，随手翻看起太子妃送来的字画。
她心领神会，走到门口处，撩起门帘，对门边的寻宝儿说道：
“咱们夫人劳累一日，此刻已经睡下。
若侯爷有事，明日派人来说一声便是。
外面天凉，请侯爷早些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