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的声音没有刻意放低,此时站在院门外的江景川听得这话,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可今日,他却是不能与昨夜那般,一走了之。
他四下瞥了一圈,见周遭没有下人经过,便回头隔着门朝里头说道:
“书柠,今日之事,是我莽撞,误会了你。
我是诚心诚意来与你道歉。”
“我还带了栗子糕,我记得你最是爱吃这个。”
“我初回京中,公务繁忙,是有些疏忽了你。
还请将门打开,我们谈一谈。”
谢书柠在屋里听的一清二楚,却丝毫不为所动。
低声下气,对于江景川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他那个人,最是能屈能伸。
谢书柠坐于书案前,提笔将需要采买购置的物料一一记录。
阿珀与阿璃两个丫头分站两侧,一个研磨,一个拿着算盘计算各项成本。
主仆三人忙的不亦乐乎,外头的江景川与犟驴一般,一边敲门一边诉苦。
谢书柠写完最后一笔,才发觉院外似乎没了声响。
她微微摇头,想来那人是知难而退,回自已院子了。
可就在下一瞬,院外“嘭”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地一般。
紧接着,房门外寻宝儿急切的声音响起:
“侯爷,侯爷您不能进去!”
下一瞬,门帘翻动,江景川快步进了屋来。
谢书柠看了那人一眼,随手拿了本书,将方才所书的账目盖住。
她站起身来,绕过桌案,看向江景川,蹙眉问道:
“侯爷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江景川望着眼前女子,一时有些失神。
只见她一袭水绿色香云纱底衣,将其曼妙窈窕的身段衬显的愈发不及一握!
她此刻发髻朱钗已被全数拆下,万千青丝如瀑般垂至腰间,随着夜风的吹拂,几缕青丝飞扬飘散。
她凭案而立,眸若星河,清雅不可方物,那张娇美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在昏黄烛火映照下,她就似那清冷孤傲的仙娥。
江景川喉结轻滑,眼中满是欲念,脑中唯剩一句话:
这是他的妻,独属于他一人。
他大步上前,想牵住她白皙如玉的手,说道:
“书柠,为夫知道错了。
这几年,是我冷落了你,为夫日后定会补偿你。”
谢书柠听了这话,面上毫无波澜。
她听得出,江景川说话时嗓音中带着几分喑哑。
不知是方才在院外说话太多,还是此刻装腔作势,故作深情。
可不管是哪个,她都嫌弃的很。
谢书柠挪动身子,避开了江景川朝她伸来的手。
她无视江景川眼底闪过的不悦,顺势往边儿上的椅子坐下,说道:
“侯爷,若要补偿,不妨先将那领养来的宇儿送走。
报恩的方式千千万,不是只有给他做爹这一条路。”
江景川牵手未果,默默收回手,正想再接再厉上前将人揽进怀中时,却听得谢书柠这话。
他如被泼了盆冷水,顿时清醒几分。
江景川转身坐在谢书柠对面的椅子,冷着脸说道:
“书柠,那只是一个一岁多的小儿,你就这般容他不下?
你何时变得如此心胸狭隘?”
谢书柠莞尔一笑,浑不在意的说道:
“侯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是你说的要补偿我。
我只是提了我的要求。
你做到做不到,便是你的事了,与我何干呢?”
江景川闻言,面上一怔,旋即又嘴角轻扬,带着几分讨好的口气,道:
“书柠,你最是和善大度,心胸狭隘的是我。
我只是想着那孩子还小,且,此事已经传扬出去。
若此时反悔,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不若这样,书柠,你再想想其它弥补方式,夫君定竭尽全力,满足你!”
谢书柠为难道:
“旁的?
也罢,那就......
侯爷之前有急用,便从我那铺子前前后后挪用过八千两银子。
如今侯爷得了好差事,是否能将这笔银子还了?”
一听这话,江景川只觉头皮发麻。
谢家有钱,谢书柠又心悦他。
是以,在二人定下婚约后,他先后在盛华商行支取过几次银钱。
只是不想,几次积累下来,竟有八千两之多!
他颇有些难为情道:
“书柠,你我夫妻一体,何必在意你的我的?
何况,那些银子,我也尽数用在了官场。
不过,你放心!
待日后为夫擢升三品,积攒的俸禄外加皇上的赏赐,必慢慢还你。
不仅如此,我还要为你请得诰命,不负尔多年深情!”
谢书柠心下冷笑,他一个俸禄只有一百二十五两的人,如何还?
还不是今日说了明日就不算?
那劳什子诰命,自然也落不到她头上!
她点头,佯装认同道:
“侯爷说的不错,是可以慢慢还。”
江景川闻言,心下一喜,正要开口,就听得她又说道:
“不若这样吧。
侯爷就写个字据,也算给我个交代,如何?”
江景川自是不愿,他犹豫道:
“这.......恐怕不妥吧?都是一家人,何必.......”
站在谢书柠身侧的阿珀,生怕自家夫人再让步,急的直扯手里的帕子。
谢书柠侧目瞧见,却是弯唇一笑,道:
“侯爷?
不会这样都做不到吧?
还是说,方才的话,侯爷都是在诓骗我不成?”
江景川一听这话,哪里肯承认?
他心知,这已是谢书柠一再退步的结果!
若再不应下,只怕今夜又闹个不欢而散。
至于这字据,就算是写了也没什么用。
江景川轻咳一声,将袖子一甩,说道:
“夫人说的是!
我既说会还,自然要有个凭据。
我写,拿笔墨来!”
阿璃此刻,就站在书案边儿上。
她一听这话,立时就将笔与一张澄心堂纸递到江景川手里,并提袖研起了墨。
江景川看着手中凭空出现的纸笔,只得依言写下字据。
并在谢书柠的凝望下,签字摁了手印。
谢书柠见阿璃点头,确认那字据无误,便开口撵人:
“侯爷,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了吧。”
江景川却似没听到一般。
他拢了拢衣袖,将放在桌边用纸包包着的栗子糕递给阿璃,说道:
“夫人,这是我方才跑了几家才买到的,你尝尝。”
谢书柠瞥了眼那栗子糕,红唇微启:
“侯爷拿回去自已吃吧,我如今不爱吃这些甜腻之物。”
江景川讪讪的收回来,说道:
“夫人爱吃什么,我明日叫人去买来就是。
或者为夫明日陪你上街去逛逛?
只是......”
他看了眼谢书柠,叹气道:
“只是,今日不小心开罪了太子妃,不知明日还能否陪夫人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