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翻看法医的尸检报告。
林晓浑身上下伤痕不少,致命伤是颈动脉的一处刀伤,但刀伤也就这么一处。
在第二次复检中,法医又发现了尸体身上的几处约束伤,主要集中在肩臂处。看淤痕是徒手约束的,没有使用工具。
双手手掌有抵抗伤,主要在双掌的大鱼际,伤口挺深的,应该是试图夺刀时造成的。
尸体第二次复检应该与首次发现尸体隔了几天,这时尸体已经在冰柜里冻了两天,所以尸表又显现出了更多痕迹。
哎?怎么没有犯罪嫌疑人供述?
我用探寻的眼神望向周静茹。
周静茹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故意不回应我的眼神,似乎要考我对这事怎么看。我没说什么,狐疑地继续翻看现场勘验笔录。
凶器是一把厨房用的尖刀,德国双立人牌的,质量有保证,一刀就送人归西了。刀身上只有贺洲和林晓两个人的指纹。
第一现场是贺洲与林晓家门口的走廊处,两人住在一处刚盖好的毛坯楼,走廊连瓷砖都没铺。
我心里一沉,没有光滑表面,不太好提取其他痕迹物证。
我心里初步有了判断。
“现场没有第三人,肯定是贺洲杀了他媳妇。但是按什么罪名起诉是一个大麻烦,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致死罪、过失致人死亡罪都有可能套得上,但这要看贺洲自已的供述,将主观故意与现场痕迹物证相印证。一般来说,这个部位的伤口,应该首先考虑故意杀人,但是也不能排除其他两种可能……不过师姐,你应该不会这么无聊,来考我这些东西吧?”
说完了,我不禁撇了撇嘴——我在这个刑警队实习过,师姐惯爱搞这一套考我们这些小卡拉米,但我现在已经当不了警察了,她还搞这一套干啥?
“贺洲自从进了警局,就只说过一句话——‘她背叛了我’,连第二句都没说过。”
周静茹疲惫地说。
“至于他杀死林晓的具体过程,他闭口不言。不管我们怎么讲政策摆道理,这货是一句也听不进去。连师姐这么会做思想工作的都做不通他的思想工作,你敢信?”
“师姐,我感觉你是在回忆中美化了自已的能力,不过你接着说。”
周静茹翻了个白眼。
“金坚,你是师姐调教出来的,你应该明白,单人单案是最难审的。”
单人单案,指的是现场发生了什么,只有一个嫌疑人和被害人知道,常见于和情杀,是一种警方较难取得真实口供的案子,非常考验办案人的水平。
“贺洲拒不交待林晓死亡的具体过程,这给我们移送审查起诉带来了不小的障碍。”
我没说话,又拿起程序卷看了一遍,在脑中静静思索着。
现场证据取得算是充分的,但是贺洲如果不开口,他的主观故意就没法证实。
别看杀人就是那么一刀,在法律上的区别就大了。
在刑事司法实践中,很多夫妻相杀,其实一开始就是想拿刀子比划比划。
比如女的把刀架在脖子上吓唬男的,两人一撕巴,刀子不小心划破大动脉,当下就嘎了。
但是犯罪是主客观的相统一,男的并没有故意杀人的故意,这种情况让他偿命是不公平的。
所以现在重要的情况是让贺洲开口,只要他开口还原了过程,警方结合现场痕迹物证,自有办法判定他的主观故意是故意伤人、激情杀人还是过失杀人。
这几种杀人的刑期区别太大了,可以说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虽然现在零口供定罪的案子也不少,但此案只要贺洲不开口,他的主观故意就难以认定。
虽然想到症结所在,不过我没急着表态,因为我觉得师姐在给我挖一个很大的坑,所以我一边抽烟,一边静静听着。
“贺洲现在已经被送到看守所了。上次提审时,他对我说,林晓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有了别的男人。在找出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之前,他什么都不会交待。”
“好家伙,这是让警局帮他找奸夫啊!”
周静茹恼怒地说:
“而且他已经绝食了。看守所的兄弟们怨声载道,把压力都转嫁到我们办案单位头上了。
“那你就帮他找呗!”
“你脑子进水了,我们怎么可能拿公权力去做这种事!”
周静茹把眼睛一瞪,我赶紧大赞师姐英明、师姐高风亮洁。
“贺洲没钱请律师,我们本来给他指派的是另一个公益律师。这个公益律师跟我堂姐一样是个半桶水,不知怎么就跟他扯到重婚罪上了。他一听这个公益律师说,重婚罪属于自诉案件,当事人可以自行举证,追究对方法律责任,他心里就落下病了,非找找到林晓的情人,追究他的这个责任,否则绝不配合警方问话……这下那个公益律师也没办法了,她在这方面不是专业的,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这货太偏执了。一般的出轨是不构成重婚罪的,现在的法律不禁止你婚内出轨,只要双方没有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形成实质婚姻,别人睡你的老婆等于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