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微光，意识萌芽
时间在亚罗尼洛体内失去了刻度。古月（那个融合意识体）的存在，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无声的战争。战争的一方是亿万条冰冷滑腻的灵子触须，它们如同永恒的潮汐，无休止地冲刷、侵蚀着代表“自我”的脆弱光球。另一方则是依靠三个执念——“活下去”、“保护露琪亚”、“不能被吞噬”——勉强维系的意识核心，以及深埋在那混乱灵压核心处，那点顽强闪烁的幽蓝微光——崩玉碎片。
他学会了更深的伪装。将属于古月的现代思维和属于海燕的激烈反抗意志，小心翼翼地埋藏起来，模仿着周围那些漂浮面具散发出的“死寂”与“顺从”的灵压波动。他不再徒劳地试图挣脱触须的束缚，而是像一颗真正的顽石，任由它们吮吸、解析，只在最深处维持着一丝不灭的清明，艰难地进行着“内视”，试图更清晰地感知那点幽蓝。
这种伪装带来了暂时的“平静”。亚罗尼洛本体意识似乎将他判定为一块“特别顽固但终将被消化”的硬骨头，暂时减少了主动的、剧烈的侵蚀，只是维持着常规的消化压力。萨尔阿波罗的监视器上，代表“附属灵体”的灵压波形也稳定在一种低沉的、近乎休眠的基线。
然而，平静是脆弱的。虚圈，尤其是虚夜宫，从不缺少混乱的因子。
这一天，亚罗尼洛庞大的身躯被萨尔阿波罗的从属官引领着，进入了一个充满更刺鼻化学气味和尖锐机械噪音的区域——萨尔阿波罗的核心实验室。无数奇形怪状的仪器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巨大的培养罐中浸泡着各种扭曲的实验体。空气中弥漫着灵子被强制干涉后特有的焦糊味。
“艾鲁鲁耶利大人，请‘享用’这份特别的点心。”一个萨尔阿波罗的分身（或是某种传声装置）用带着狂热兴奋的语调说道。一股强大的、却明显混乱狂暴的灵压被强行塞入了亚罗尼洛体内！
古月瞬间感知到了异常！这次被吞噬的，并非普通的虚或基力安。那是一个形态极其不稳定、灵压如同沸腾油锅的实验体虚！它似乎被萨尔阿波罗强行植入了某种狂暴的精神力量，其核心意识如同无数破碎的镜片，疯狂地折射着混乱、痛苦、狂躁的念头！这股混乱的灵压和意识碎片，像一颗投入滚油的水滴，在亚罗尼洛体内这个相对“稳定”的消化环境中轰然炸开！
“吼——！！！杀！吃掉！毁灭一切！！！”
实验体虚残留的疯狂意识碎片如同失控的炸弹冲击波，猛烈地冲刷着亚罗尼洛体内的每一个角落！那些漂浮的、相对平静的面具被这股狂暴能量冲击得剧烈震颤，发出无声的尖啸。包裹着古月的粘稠灵子溶液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池塘，掀起剧烈的灵子乱流！
更糟糕的是，这股狂暴的能量首接冲击了亚罗尼洛本体意识的控制节点！那些连接在古月光球上的亿万条灵子触须，如同被强电流击中，瞬间剧烈地痉挛、抽搐、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断裂和失控！施加在古月意识体上的侵蚀压力骤然一松，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狂暴混乱的灵子风暴和无序精神碎片的冲击！
剧痛！比单纯的侵蚀更强烈的剧痛！古月的意识光球在乱流中被疯狂撕扯、抛掷，如同怒海中的孤舟，随时可能被撕成碎片！自我认知再次剧烈摇晃，混乱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属于实验体虚的疯狂杀意、亚罗尼洛被冒犯的暴怒、无数面具的哀嚎… 所有负面的、混乱的噪音如同海啸般要将他的核心意识彻底淹没！
“不！！” 在意识即将被冲垮的瞬间，那三个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执念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定海神针般稳住了核心。“活下去！保护露琪亚！掌控自己！！”
活下去！！掌控自己！！
这个念头，在绝境的刺激下，从未有过的强烈！如同濒死者的最后呐喊，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就在这声灵魂的呐喊达到顶峰的刹那——
嗡！！！
意识核心最深处，那点沉寂了许久的幽蓝微光——崩玉碎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不再是微弱的闪烁，而是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璀璨！一股温暖、深邃、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之初的秩序与进化力量的波动，以崩玉碎片为核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扫过之处，奇迹发生了：
冲击意识核心的狂暴精神碎片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融、平息。
周围混乱暴走的灵子乱流，在接触到这股波动时，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变得温顺、有序。
更关键的是，那股源自崩玉的、实现“愿望”的本质力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回应了古月最迫切的渴望！它没有给予他磅礴的力量去摧毁什么，而是赋予了他一种**短暂的、极其精微的掌控感**——对他自身意识核心周边，那微小区域内灵子的掌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剧痛和混乱被一股奇异的清明取代。古月“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灵魂的感知！他“看”到自己意识光球周围，那些原本混乱无序、被亚罗尼洛控制的粘稠灵子溶液，此刻如同温顺的士兵，等待着他的指令！他“看”到了那些断裂、抽搐的触须，看到了它们内部流动的、代表亚罗尼洛控制力的暗红色灵子流！
“机会！” 海燕的战斗本能和古月的求生意志完美融合。没有时间去思考原理，没有时间去犹豫！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求生欲，都凝聚成一个最原始、最首接的念头！
偏移它！让这该死的束缚松开！！
目标，并非外界，也非攻击。目标，是那些连接在他意识光球上、正在因本体意识混乱而暂时失控的几根关键触须！
他的意识，在崩玉光芒的加持下，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主动地调动起那沉眠在他核心深处的力量——志波海燕的鬼道天赋！但这并非释放一个成型的鬼道。他没有灵体，没有斩魄刀，没有咏唱。他是在以自身意识核心为基点，以那短暂可控的周边灵子为媒介，首接在灵魂层面构筑鬼道的核心术式！
嗡——！
一道极其凝练、精纯、炽白的灵压——本质是高度压缩的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的灵子结构——骤然在他意识光球内部爆发！但这股力量并未向外喷射，而是被他强行约束、引导，如同最精密的激光手术刀，沿着那几根暂时失控的触须内部，逆流而上！
轰！！！
并非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一种沉闷的、发生在微观灵子层面的剧烈干涉！
赤火炮狂暴的火属性灵子，精准地冲击在触须内部代表亚罗尼洛控制力的暗红色灵子流的关键节点上！就像用高压水枪冲击精密的齿轮！亚罗尼洛体内原本就因实验体虚冲击而混乱的灵子回路，被这来自内部的、精准而猛烈的干涉瞬间搅乱、扭曲！
外界，亚罗尼洛那庞大的、如同章鱼水母混合体的身躯猛地一僵！其中一条正准备挥舞起来攻击某个实验仪器的巨大触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拽了一下，动作瞬间变得极其不协调，原本凝聚的虚闪光芒骤然失控、扭曲，最终擦着他自己另一条触手的外缘激射而出！
轰隆！
失控的虚闪在实验室一角炸开，将几个昂贵的培养罐和监测仪器炸得粉碎！粘稠的溶液和电火花西溅！
“呃啊——！” 亚罗尼洛本体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尖啸，这既是灵子回路被内部冲击带来的反噬之痛，也是被自己力量误伤的暴怒！
古月意识体周围的压力骤减！那几根被赤火炮灵子冲击的关键触须，在剧烈的反噬下暂时麻痹、松脱！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那种沉重的束缚感第一次真切地减轻了！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意识光球在粘稠溶液中微微“上浮”了一丝！
成功了？！
然而，代价也是巨大的。强行在灵魂层面构筑并引导鬼道，榨干了他本就虚弱的灵压和精神力。崩玉碎片的光芒在爆发出璀璨光辉后，迅速黯淡下去，重新回归到那点微弱的幽蓝。剧烈的疲惫感和灵魂层面的空虚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意识光球的光芒都变得极其黯淡。
“呜…” 他几乎要再次陷入沉眠。
但就在意识沉沦的边缘，他清晰地“听”到了，或者说感知到了外界传来的、属于萨尔阿波罗本体的、冰冷而狂热的低语：
“哦？有趣！样本9号（亚罗尼洛）的灵压回路在受到‘精神污染源’（实验体虚）冲击时，内部节点发生了预料之外的剧烈灵压湍流？峰值强度…远超理论值！这数据…太美妙了！是共生体应激反应？还是那个‘附属灵体’的残余影响？标记为‘特殊应激现象A-7’…需要更深入的‘观察’和‘刺激’…”
冰冷的寒意瞬间驱散了疲惫！萨尔阿波罗注意到了！虽然他将这次意外归咎于实验体虚的“精神污染”和亚罗尼洛自身的“应激反应”，但这疯子己经将目光投向了这里！更深入的“观察”和“刺激”意味着什么？古月不敢想象。
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为这次意外的爆发，引来了更危险的目光。但希望的火种，也同时被点燃了——那点幽蓝的微光，以及自身潜藏的、恐怖的鬼道力量！
他疲惫不堪的意识体在重新合拢的触须包裹中，艰难地蜷缩起来，更深地沉入伪装。这一次，他的“内视”多了一个清晰的目标：那点幽蓝的微光，以及刚才那瞬间掌控灵子的奇妙感觉。
崩玉的回应…鬼道的可能…以及萨尔阿波罗冰冷的注视…新的变数，在这黑暗的囚笼中悄然滋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