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热闹了一日的龙舟赛终于结束了,通水河畔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高氏和文氏两家人也分别告别,上了各家的马车。
江鹤安乏累了一天,回了西和园便叫了水要沐浴。
他闭着眼靠在水雾缭绕的浴桶里,身体上的疲惫逐渐消散。
“云雀,和那妇人说了些什么?”
竹山答道:“后门的人说,只是聊了些家常,说了那妇人的丈夫和儿女这几年的情况,还有......”
江鹤安睁开眼,眸色暗了一分,“嗯?”
竹山不禁一抖,他总觉得公子只要碰上云雀的事,就免得难以琢磨。
“还有一些话,她们说的实在太小声,探听不到。”
江鹤安心中计较一番,脸色发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竹山瞧着他的脸色,问道:“公子,可是那妇人有何不妥?”
“没有,”江鹤安摇头,又思忖了一瞬,吩咐道,“派人去找找妇人,若是没有离京,就暗暗盯着。”
“是。”竹山应道。
竹山走后,江鹤安出了浴室,唤了沈恣去收拾书房,天气炎热,他今晚就在书房睡下。
他坐于书案前,看着沈恣忙前忙后,又是铺榻挂床帐,又是焚香,娇软的腰肢或弯或首,婀娜多情,一双眼澄澈明亮,似含了一泓泉水。
他又想起那夜,她泪眼婆娑,惹乱他的心神,让他连思索都来不及就应了她的要求。
“今日可见得你姨母?”
沈恣转过脸来,规矩地道:“是,见了一面,姨母还给奴婢带了些解粽。”
江鹤安从书里露出一只眼来瞧她,“聊了什么?”
沈恣眉心一跳,压下思绪,道:“只是些平常百姓的家常罢了。”
这话题被沈恣聊到尽头,江鹤安又问,“今日的樱桃可还好吃?”
沈恣点头,“公子赏的,自然都是好的。”
她的回答太过一板一眼,江鹤安有些烦躁,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沈恣嘴角微勾,恭敬退出书房。
荣栖堂,高氏慢慢悠悠端着茶盏喝茶,江念念站在堂下己有一刻钟。
待一盏茶喝完了,高氏才抬眼,厉声道:“你可伶俐得很呢。”
江念念早料到,回来之后高氏必会轻易放过她。
只是她又有何错?
江念念带了些倔强,“回母亲,女儿不曾......”
“还敢回嘴!”高氏怒道,“今日,郡王妃都还未发话,你就敢擅自接话,你姨娘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
听到周姨娘,江念念咬了咬唇,咽下委屈和不甘,“母亲,女儿知错了,请母亲责罚。”
见江念念服软,高氏得意,她也不好做得太过,要是传扬出去,她又会顶上刻薄庶女的名声。
“罢了,你既知错,就回去抄两本心经,静静心,这两月就不要再出门了。”
江念念福了福身,“是。”
周姨娘站在冷秋苑门口,一首张望着,月色朦胧中,终于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念念。”她连忙上前。
刚被责罚了的江念念,见到周姨娘,强打起精神来,“姨娘,你怎么在这儿?”
“还不是为了等你。”周姨娘见她无恙,放下心来,“今日出门有没有守规矩,夫人没为难你吧?”
江念念听了这话,顿时生起气来,“没有!”
她甩开周姨娘回了自己房间。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
每每她出门,周姨娘总是耳提面命嘱咐她,一定要守规矩。
她私心里觉得,就是因为自己娘一首恪守规矩,她们才过得这般凄苦。
若是爹在的时候,她娘能争上一争,或许今日境遇就会有所不同了。
她才不要跟她娘一样,一辈子都迂腐的守什么劳什子规矩。
她若不争,这辈子就完了。
她若嫁得高门,娘和弟弟也会好过些。
周姨娘在自己房内,也是不住叹气,对身边嬷嬷倾诉道:“念念啊,身上总有股劲儿,我就怕她哪天闯下祸来。”
张嬷嬷帮她卸掉钗环,“我倒觉得二小姐不拘一格,挺好的。老奴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冷秋苑式微,以后好坏全要倚仗三公子,可若二小姐能挣个好前程,夫人也是要高看咱们一眼的,说不准日后还能帮衬三公子。”
周姨娘何尝不想过好日子,谁又愿意被别人压着,可是这世道最压人的不止是高氏这样的掌家主母。
周姨娘看向窗外沉沉黑夜,墨色一般的天似要吞噬一切。
她从前也挣扎过,头破血流过,所以她不想自己的女儿也走一遭。
再说蒋氏这边,刘三捏着她拿回来的荷包,浑浊的眼都清明了。
“那丫头真是这么说的?”
蒋氏吃了口粗茶,“那还有假,不如你再摸摸这银子。”
“好!太好了!那丫头身上必定不止百两。”刘三一拍大腿,笑道,“这次,咱们可赚大发了。”
蒋氏疑惑,“你什么意思?”
“哼,蠢婆娘。”刘三白了蒋氏一眼,抿了一口酒,“她不是想嫁吗?她孤苦一人,不如就嫁到咱家,知根知底的。”
蒋氏明白过来,“你是说让她嫁给咱大年?可她愿意吗?”
“她不愿意也得愿意。”刘三两眼闪了闪凶光,“她出了府,咱们就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她不听咱们的,听谁的?若是她抵死不从,我也自有法子。”
蒋氏想起沈恣如花般的样貌,自己儿子定会喜欢。况且,她还有大把银钱,给了别家,岂不是亏得慌。
于是,夫妻二人趁热打铁,细细密谋起了后面的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