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后门,蒋氏看望沈恣,让门房通报。
沈恣料想她今日会来,早就收拾妥当,跟着后门的人去见她。
“麦丫头。”蒋氏手提大包小包,笑眯眯地喊她。
沈恣忙接过,语调中略带责备和惊喜,“姨母人来就好,还带这么些东西,真是折煞侄女儿了。”
蒋氏装得一副长辈疼爱小辈的好模样,说道:“我原想你不缺吃穿的,我就给你带些我亲手包的解粽,是你姨夫,总说你不常出来,让你尝尝外头的东西,吃个新鲜。”
沈恣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一旁,笑道:“那真是多谢姨夫了。姨夫今日怎的没来?”
蒋氏面带忧伤:“他腿脚不便,大老远的,就不让他来了。”
沈恣皱眉,“姨夫怎么了?”
蒋氏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想上山猎些野物换银钱,不小心摔着了,休养一段日子便能好,只是家中缺了顶梁柱,日子要艰苦些了。”
沈恣心里冷笑,暗道蒋氏这么快就憋不住了,开始要钱了。
她只当没听见,关切地问:“姨母你来见我,家中岂不只剩表哥表妹相互照应。”
蒋氏见她不搭茬,便忍心耐性地回道:“你表妹可不成,她前年就嫁出去了,如今孩子都一岁了。”
沈恣哎了一声:“我竟不知,原来表妹己经嫁了。”
说着,她从自己头上拔下碎宝石钗子来,递给蒋氏。
蒋氏欣喜,却装作诧异,“你这是做什么?”
沈恣把钗子塞到她手上,情真意切地说道:“我总念着我们姐妹俩小时候的情谊,这就算是我给表妹出嫁的添妆,是我的心意,望姨母切莫推辞。”
蒋氏被宝石钗子晃了眼,根本不记得沈恣幼时并不与她女儿亲近。
蒋氏还要装客气,和沈恣你来我往的拉扯,最终还是收下了。
沈恣又惆怅道:“哎,没想到表妹都嫁人了,我还痴长她半岁呢,却还蹉跎在这宅子里没个着落。”
蒋氏还在细瞧宝石钗子,听她话中有话,抬起头来,“我听闻外头人说,府里丫鬟到了年纪,主家是要给配婚的。”
况且,她生得如此好模样,难保府中公子不会看上,蒋氏可是向后门的人打听了的,可都说云雀姑娘是颇受江大公子的看重的。
沈恣叹气,“姨母,我若是等着主家随便配于小厮管事的,那我的孩子岂非也是奴才?你愿意让表哥表妹伺候别人一辈子吗?”
自己的孩子,自己当然心疼,蒋氏肯定不愿意,但是......
蒋氏细细思量一番,心里有了计较,温言劝道:“话虽如此,可你己经卖入江府,不如为自己挣个好前程。我听闻江大公子对你看重,你可要好好为自己打算一番。”
蒋氏左右探看了一下,又把声音压得极低,说道:“傻姑娘,咱们女子这辈子不就为着个好姻缘吗?你若成了姨娘,一辈子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若嫁给外头没本事的贩夫走卒,这辈子便是吃苦受累,操劳不断。”
沈恣心中冷笑,蒋氏这话说得极端,贩夫走卒若是能养活自己,日子哪有又不比屈人之下的奴才好。
再说,她未必就一定要嫁人。
若她成了通房或者姨娘,蒋氏日后上门要钱财或者索要别的,就可以得到更多了。
这算盘倒是打得好。
沈恣低头,又叹一声,“这些我如何不知,可日后主母进门,若是她是善妒的,焉能有我立足之地,只怕到时我性命都难保。”
蒋氏想来也是,后宅一向是正妻做主,就算麦丫头再得宠,也就是个伺候人的。要是麦丫头不好过,她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不如只管眼下。
蒋氏道:“那,麦丫头,你如今是何想法?”
沈恣站起身来,转头去看西周高高的粉墙,还有墙边倚墙而生的翠竹,碧绿的叶子越过墙端向天长去,生机无限。
她道:“我想出去,嫁出去。”
蒋氏忙挪了过来,小声道:“你是江府的人,怎么嫁出去?”
沈恣转过来,拉着她的手,“姨母,我可当初签的不是死契,现如今期限未到,但只要跟主家说明,再赔些银钱,自然能出去的。”
蒋氏听了赔钱二字,讪讪地抽回手,“话虽如此,可哪有去找那么多赎身钱。”
蒋氏记得,当初沈恣是三两银子卖给江府的,她己经待了快十年,这期间的吃穿,不知耗了多少银钱了,三两翻成三十两也未可知。
这死丫头不会找自己来,就是为了她的赎身钱的吧。
蒋氏心想,自己才不当这个冤大头。
沈恣清楚蒋氏的秉性,说道:“我在府中多年,也是攒了些银钱的,不光能给自己赎身,还给自己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说着,她又坐回蒋氏身边,笑道,“自然,还有给姨母您的孝敬。”
蒋氏听了,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都说“富家一桌饭,贫汉一年粮。”,瞧着江府一派富贵好景象,连个看后门的穿着都比普通人强上不少。
这丫头又是能赎身,又是嫁妆的,手上不晓得攒了多少银子,怕是百两也有了,若是这银子能到自己手里,岂不美哉。
蒋氏心中计较了一番,又装了副长辈的样儿来,“什么嫁妆钱,你这丫头也不知羞,让别人听了笑话。”
沈恣亲昵地说道:“我只说给姨母听。”
“你呀。”蒋氏宠溺地说道,“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姨母也只有随你了。”
沈恣激动地站起身来,“多谢姨母。”随即,她拿出一个荷包出来,递给蒋氏。
蒋氏在手上一捏,便是银子,再轻轻一掂,少说也有五两。
沈恣道:“姨母要帮我寻摸好人家,势必要有花销,侄女儿也不好让长辈出银钱。”
银钱在手,蒋氏哪儿舍得推脱假客气,“麦丫头放心,姨母必给你找个好人家。”
送走蒋氏,事情成了大半,沈恣心情颇好,悠悠闲闲地回了西和园。
梧桐和杏花看着桌上一大篮子樱桃,垂涎欲滴。
沈恣一回来,两个丫头都迎了出来。
“姐姐可算回来了。”杏花把沈恣拉进屋,“姐姐,你看桌上是什么?”
沈恣目光投向桌子,只见其上一篮子圆滚滚的,果香西溢的樱桃。
“哪儿来的?”
“是公子叫送来的,说是赏给咱们吃。”梧桐道,“还说这樱桃是诸暨。姐姐,可知诸暨在哪儿啊?”
“嗯,是江浙一带。”沈恣捻起一颗来看,没曾想她又能再吃到诸暨的樱桃了,上一次吃的时候她还是个大学生呢。
“这樱桃从那么远来啊,那咱们可要好好尝尝味道。”杏花年纪小,最是嘴馋。
沈恣笑,“你俩去洗一些出来吃吧。”
梧桐和杏花欢欢喜喜地提了篮子去了小厨房。
沈恣想,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能亲自去诸暨本地樱桃吃了。
到时,也不需要人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