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粤汉谍影

韶关大瑶山隧道·一九三零年大暑

蒸腾的热浪裹着炸药残烟扑进隧道口，苏婉宁的帆布胶鞋踩在渗水的枕木上，鞋尖刮过“民国十六年铺轨”的铸钢轨腰。霍云深扳手敲击送风机铁壳，“昭和五年整修”的铆钉孔里渗出黄褐黏液，菌斑在锈蚀表面蚀出武水险滩布防图。

“三号导坑塌方！”

监工藤鞭抽在钢轨上，火星溅向渗水的岩壁。混在抢修队里的苏婉宁突然蹲身——监工腰间皮套插着的鎏金梅花口哨，与汉口桐油桶所嵌饰件同模所铸！暗影里他颈后梅形晒伤疤正随汗液晕开，轮廓与锁金绣五瓣梅纹严丝合缝。

轰隆！

未爆的硝化甘油炸药突遭落石撞击，气浪将碎石喷出坑道。趁乱霍云深撬开通风管检修口，《施工日志》“民国十七年地质勘测”页夹着半张货单：汉口德租界启运的“隧道除湿机”，签收章边缘显微锁金绣线勾出“乐昌九泷”字样。

“清渣队上！"

两人随矿车滑入工作面，岩隙渗水里漂浮着藤编工具箱。苏婉宁翡翠耳坠突被吸附向箱扣，刮去铜绿显露德文刻痕："Schlüssel zum Perlfluss"（珠江之钥）。霍云深斧劈朽木，箱底油布裹着的《暴雨应急预案》被菌斑蚀穿，孔洞精准标出北江决堤时的铁路路基薄弱点。

岩顶突坠浑浊水滴。

苏婉宁的银簪刺入渗水缝，拔簪时带出截锈蚀钢丝。隧道壁传来沉闷机括声，岩面侧移露出密室——霉烂的《粤汉周报》堆里埋着德制温湿度计，玻璃内胆的裂痕构成清远飞来寺坐标网。

"塌方的厉鬼索命啦！"

老矿工的嘶吼中坑道大乱。霍云深踹倒炸药箱，引爆的碎石封住追兵。苏婉宁撕开除湿机帆布罩，散热片间卡着母亲林素衣的圣约翰护校胸针——别针底座血锈苏州码拼出"英德涵洞七号墩"。

顶棚裂隙忽涌腥红泥浆。

两人攀悬索退向竖井，见泥浆触轨瞬间凝成硬壳。日本技师冲入工作面，军镐劈断钢索刹那，霍云深揽苏婉宁荡向支洞。油灯将倾时，泥壳表面浮出片假名："菌株地脉渗透实验区"。

哐当！

避车洞深处传来钢轨碰撞声。

老金推着弃用煤斗车现身，车轴甩出的铁钩挂住两人衣襟。苏婉宁踏车撬开储水槽，槽底菌斑蚀刻的《粤汉全线图》被红圈笼罩——所有跨江铁桥墩位标注着水文参数！

"暴雨要决堤！"

苏婉宁的簪尖划破水位标记，墨迹竟随潮气溶解显影。武水渡口坐标旁浮出德文标注："Stünd, wenn der Regen kommt"（雨来时，死期至）。霍云深瞥见竖井铁梯锈迹——"1908年汉阳造"铭牌的血手印下，锁金绣纹随体温升高浮出菌线，首指韶关机车厂给水塔位置。

通风井突传金属刮擦。

日本特工顺钢索滑降，军刀劈碎煤油灯引发爆燃。混战中老金撞翻电缆辊，的铜线缠住三名追兵。苏婉宁挥斧斩断主风机皮带，停滞的气流将菌尘聚成浓雾。

蓄水池闸门轰然崩裂。

霍云深扳手卡死泄洪阀，浑浊水流漫过操作台。浸透的《日军演习预案》显出血红批注："借决堤洪水冲击桥基扩散菌株"。苏婉宁踏着水花跃上水泵基座，母亲的白衣照钉在压力表旁——照片背面钢戳压出的凹痕正构成文夕大火引爆点坐标！

咣！

隧道深处爆出钢轨断裂声。

重载货车脱轨撞向避车洞，将整箱菌株设备碾成废铁。气浪掀翻竖井盖板时，缠金线的日本测绘员坠入激流，胸前铜牌"昭和五年粤汉课"在矿灯下映出林素衣的英文缩写："L.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