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白鹅潭码头·一九三零年立秋
咸腥的江风裹着桐油与海货的浊气漫过沙面岛,苏婉宁的布鞋踩在英商太古仓的木质栈桥上,鞋尖刮过"光绪廿年建"的铁铆钉,钉帽锈隙间嵌着墨绿菌斑。霍云深拄着雕花手杖叩击石基,"昭和新修"的混凝土补丁下渗出黄褐黏液,菌纹随潮气蚀出沙基惨案纪念碑的经纬度。
"三号仓面粉受潮!"
英籍管事的手杖头敲在货箱上,杖端鎏金鸢尾花纹反射出冷光。混入搬运工的苏婉宁俯身系绑腿,银簪尖挑破麻袋线头——麦粒间的锁金绣碎屑遇湿舒张,显微构成西关十三行地图。暗影里管事耳后浮起湿疹,抓挠时血痕竟拼出"增埗水厂"字样。
哗啦!
吊货网兜突裂,成袋洋灰砸向驳船。白雾弥漫中霍云深手杖旋开暗钮,杖芯《仓贮记录》的"防霉剂"栏夹着褪色明信片:沙面教堂尖顶照片背面,母亲林素衣的英文签名旁血绣满文:"长堤潮位桩"。
"货单有差!"
两人尾随稽查进入保税仓,堆叠的锡皮茶箱渗出异香。苏婉宁翡翠耳坠突被吸向通风铁栅,旋开柳钉暗藏半页日记:"借珠江水网布散菌株,目标锁定海珠桥墩"。抬首间查税员袖扣脱落——鎏金梅花扣滚进排水沟,卡缝间显微刻着"河南尾细菌测试场"。
江面骤起骚动。
运粪艇撞沉小舢板,污秽随浪花泼溅仓栈。趁乱霍云深手杖挑开茶箱铅封,干燥的普洱茶砖缝间,锁金绣线如蛛网盘绕。苏婉宁斧劈茶砖,内嵌的鼠疫杆菌玻璃管随裂痕显露:"乙型水媒载体"标志。
"疍家佬造反啦!"
码头苦力吼声震天。苏婉宁踢翻桐油桶,粘液裹住三名印捕。老金从艇篷探出身子,生锈船钩凌空抛来:"水闸!"霍云深钩断消防栓锁链,喷涌的水柱冲塌货堆,显露墙基"1908年德造"输水管——锈穿管壁的菌斑裂罅构成石室圣心教堂钟楼剖面!
海关钟声穿云而来。
两人混入礼拜人群,管风琴声掩盖地窖异响。苏婉宁银簪刺入橡木长椅,椅腿"光绪十六年"铭牌下显微凿痕标注:"增埗水厂闸位坐标"。霍云深瞥见牧师《圣经》烫金边——页缘遇烛光浮凸锁金绣纹,拼出"荔湾涌菌雾引爆点"。
轰隆!
糖仓突爆火光,烈焰顺缆绳窜向油轮。混乱中苏婉宁撞破彩窗,琉璃碎片在霍云深手背划出血痕。血珠溅上珠江航道图,竟触发菌斑显影——咸潮线轨迹随血渍延伸,首指西村水厂取水口!
"接应!"
老金的舢板冲开浮油,船篙点过漂尸群。苏婉宁踏浪翻进艇舱,见尸体脖颈梅形疹块正随水温升高,拼合出完整的三元里抗英路线图。霍云深手杖劈开浮尸外衣,胸前铜牌"昭和五年博济"在火光中映出经纬度坐标——恰与沙面教会地下室重合。
"博济医院的地道..."
舢板撞入沙基涌暗渠,霉湿砖券下传来法语吟诵。两人踏着《申报》合订本堆潜入,告解室背后藏着德制菌株恒温柜。苏婉宁旋开圣母像底座,母亲的白帽照贴在液氮阀上——照片边缘血绣苏州码:"子时潮满菌发"。
江面炸响三声红色信号弹。
老金突然猛推舵柄,舢板横拦巡逻艇航路。爆炸气浪将三人掀飞,浊流中锁金绣带缠住霍云深脚踝,丝缕吸附的菌斑随波显影:
"雨落穗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