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江汉关码头·一九三零年清明
江风裹挟着桐油与尸腐的混合气味漫过趸船,苏婉宁的竹编行李箱轮卡进德制起重机轨道槽,黄铜凹轨的油污里嵌着墨绿菌斑。霍云深佯装查验货单,钢笔尖划过"日清轮船会社"的提单钢印,墨迹竟在"桐油"货名旁洇出锁金绣纹显影液。
"三号舱桐油渗漏!"
报关员的皮尺甩过货箱,尺端鎏金梅花扣撞上船舷铮鸣。苏婉宁俯身系鞋带,银簪尖挑破箱角防潮纸——显微镜可见的菌株胶囊在桐油中融解。抬首间江面反光映出报关员耳后——梅形疹块渗出的脓液正随体温升高,勾勒出新洲仓埠镇坐标。
轰隆!
蒸汽吊臂突爆液压管,滚烫油雨泼向人群。趁乱霍云深撬开消防栓暗箱,《货轮消毒记录》的"伤寒防疫"条目夹着泛黄船票:1930年3月宜昌至汉口,票根黏着的锁金绣线上菌斑蚀刻"张公堤"字样。
"库管开锁!"
两人尾随苦力进入保税仓,摞高的桐油桶渗出刺鼻酚味。苏婉宁翡翠耳坠突被吸向通风铁栅,旋开的螺栓暗孔藏有半张照片:母亲林素衣的护士服襟前别着江汉关医院徽章,背景检疫站地图标注红圈笼罩武昌徐家棚。
哗啦!
顶层货桶轰然倾倒,墨绿粘浆漫过水泥地。霍云深挥钢尺斩断桶箍,飞溅的桐油在墙面蚀出"昭和五年西月"日期。日本监工踹翻手推车,滚落的防毒面具滤罐突爆荧光——遇油显影的菌线竟构成汉口租界地下水网图!
"庆丰号的老鬼显灵啦!"
码头突传船工嘶嚎。苏婉宁趁机割破桐油桶,喷涌的粘液裹住三名日籍稽查。混战中老金从浮桥掷来生锈管钳,苏婉宁旋开泄油阀底座,暗格里油布包裹的《菌株载体报告》记载:"桐油沸点契合气溶胶释放条件,建议武鄂铁路沿线实施"。
江汉关钟楼敲响未时。
两人混入祈祷人群,管风琴奏鸣掩盖了库房异响。苏婉宁的银簪刺入橡木长椅,椅背"光绪廿年"铭牌下显微刻痕标注:"张公堤第三涵闸座标"。霍云深瞥见牧师法衣金绣——十字架底纹遇烛光显影,拼出武泰闸细菌投放点地图。
哐当!
祭坛烛台突坠,火苗顺地毯窜向告解室。烟雾中两人撞破彩窗,琉璃碎片割裂霍云深袖管。血滴溅在张公堤工程图上,竟触发锁金绣显影——堤防弱点标记随血痕蔓延,首指民生路自来水厂取水口!
"接应!"
老金的黄包车冲开人群,车轮碾压处水洼飞溅。苏婉宁踏车翻入后巷,巷尾"万国医院"焚化炉烟囱正喷吐绿烟。霍云深斧劈围墙,废弃锅炉房内成排德制喷雾器堆在《长江汛期预报》上——菌液蚀穿的孔洞连成1931年特大洪水预测路径。
"张公堤有险!"
苏婉宁撕开锅炉保温层,母亲的白帽护士照赫然贴在阀门前。照片背面血绣满文:"三诊室病历柜"。霍云深撬开保险柜,昭和西年《暴雨战术预案》赫然标注:"借洪汛扩散菌株,水厂为一级目标"。
江面猝然升起红色信号弹。
两人顺泄洪渠滑下江滩,见日军汽艇正往趸船系泊浮雷。老金纵身撞开引信装置,爆炸气浪将三人掀入江水。浊流中锁金绣带缠住苏婉宁脚踝,丝缕吸附的菌斑随波显影:
"雨至城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