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同昌谍茧

上海同昌丝厂·一九二八年小寒

蒸汽裹着煮茧的酸馊味漫过缫丝车间，苏婉宁的蓝布工装袖口擦过德制自动缫车，黄铜齿轮的油污里嵌着星点菌斑。霍云深扮作机修工，扳手敲击锅炉管道的节奏与海关钟声同步，震落铁锈露出"昭和三年造"的蚀刻钢印。

"三号车断头率超标！"

工头将《生产记录》摔在控制台，纸页边沿的锁金绣线头随气流轻颤。苏婉宁俯身捡拾断丝，指腹触到生丝内芯的微型凸点——显微镜才可见的菌株胶囊，正随缫车高温溶解渗出。

轰隆！

锅炉房突爆闷响，趁乱霍云深撬开钢制配电箱。箱底《出口检验单》的"汉堡爱礼司洋行"印戳下，显微朱批标注："菌株活性维持测试通过，戊型变种适用生丝载体"。翡翠耳坠突被吸向保险丝闸刀，旋开的陶瓷座内藏着半张泛黄照片：母亲在圣约翰实验室持试管侧影，背景黑板写满细菌增殖方程式。

"老师傅查管道！"

日籍技师的白手套拍上霍云深肩头，袖口纽扣的鎏金梅花扣泛着冷光。苏婉宁的银簪假意滑落，簪尖刺破其裤管时挑出丝絮——经显微对照，竟与无锡运河骸骨所缠锁金绣同源！

烘茧室热浪翻涌。

两人尾随技师潜入，巨型烘干机正喷吐菌雾白烟。霍云深扳手卡死传送带，茧堆中滚出德制恒温培养箱。苏婉宁砸碎玻璃盖，三十组锁金绣基板正培养鼠疫菌落，菌斑构成精准的黄浦江航道图。

哗啦！

通风管百叶窗突坠，三具缠金骸骨随锈渣砸落。胸骨铜牌"昭和三年同昌丝厂"字痕犹新，锁金绣线随高温蒸汽舒张，在冷凝水地面蚀刻出"江湾靶场→汉堡"运输链。

"接印！"

工头怀中跌落的紫砂壶滚至脚边。苏婉宁旋开壶盖内胆，油布包裹的《菌株活性报告》记载："生丝载体经六十日海运后菌活率87.6%，建议扩大江南丝厂渗透"。混战中霍云深踹翻酚醛树脂桶，粘液裹住追兵皮靴，瞬间腐蚀出森森白骨！

仓储间铁门泄出寒意。

货架堆满标"大日本制丝"的木箱，开箱竟是德制液氮罐。苏婉宁簪尖挑破保温层，冷雾里浮现生母穿圣约翰校服的合影——背景同昌丝厂烫样旁，穿和服的男人手持菌株培养皿，皿底钢印赫然是"三井物产研究所"。

"这才是出口的生丝！"

霍云深斩断吊货钢索，坠落的木箱撞碎液氮阀。喷涌的白雾裹挟菌尘漫向车间，日本技师惊恐地扯开衣襟——胸膛浮世绘刺青遇冷变色，浪尖朱砂点竟标注着浦东细菌战坐标！

呜——

海关钟声穿雾而来。

苏婉宁踏着缫车跃上屋梁，掀开的顶棚隔热层内铺满《沪上丝业周报》。民国十五年合订本每期广告栏，锁金绣暗纹皆标注日军密电接收频段。

"烧茧库！"

老金的黄包车撞破厂门，生锈十字镐凌空飞来。苏婉宁挥镐劈开蒸汽阀，过热水柱首冲烘茧机。连环爆炸中两人跌入污水渠，身后菌雾凝成巨茧，将夕阳裹进惨绿毒瘴。

渠底暗门突被冲开。

霍云深剑柄抵住铸铁闸轮，泄洪道内漂浮的《大日本制丝年鉴》浸透菌液。苏婉宁捞起1921年卷，附录照片里母亲正调试缫车——而她手中缠金线的蚕茧标本，脐眼处显微镶嵌着鼠疫杆菌晶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