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大运河·一九二八年冬至
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扑打乌篷船篷,苏婉宁的蓝布棉帘掀开道缝,漕帮货轮"盛昌号"的烟囱正将煤灰抖落河面。船老大接过霍云深递的银元,黢黑指节敲了敲舱板:"底仓三件洋铁桶,贴的三井菱花标。"
"开舱验货。"
霍云深剑鞘抵住生锈铰链,舱底涌出的陈米霉味里混着刺鼻甲醛气。苏婉宁的银簪挑开木箱防潮纸,德制显微镜筒滚落苇席,物镜旋钮显微镌刻的"昭和三年"旁,蚀着行苏州码子:"惠山寺天王殿"。
呜——
运河汽笛骤鸣。两艘日籍炮艇破冰驶近,探照灯扫过漕船吃水线。苏婉宁闪入缆绳堆,灯影晃过处窥见船长室挂钟——鎏金梅花扣嵌在钟摆轴心,秒针尖端焊着微型鼠疫菌培养皿。
"查走私药品!"
日本水兵踏过跳板,皮靴踹翻的米袋里滚出鎏金梅花扣。领头军官的佩刀鞘擦过霍云深伞柄,鞘尾嵌着的微型罗盘针突指惠山东麓。
"少帅看河底!"
趁士兵登船骚乱,苏婉宁将铜钱系绳垂入冰河。绳结沉至船腹时猛然绷首,水影里赫然映出缠金骸骨——胸骨铜牌"昭和三年无锡站"的刻痕犹新,锁金绣线随暗流翻涌如活蛇。
轰!
货轮烟囱突爆火星,趁乱两人纵身入河。刺骨冰水中霍云深挥剑斩断锚链,坠落的船锚砸穿冰层,显露出河床成捆德制液氮罐。罐体"三菱"标徽下,锁金绣蚀刻的满文批注:"菌株冻存载体47号"。
惠山寺香火缭绕正殿。
苏婉宁的棉鞋踏过"江南丝业公会捐建"碑刻,住持递来的签筒底部沾着新鲜机油。翡翠耳坠突被吸向韦陀像降魔杵,旋开的杵底暗仓内《菌株运输单》记载:"戊型变种载体植入生丝,经上海同昌丝厂转运汉堡"。
"施主随喜。"小沙弥捧出功德簿,纸页间夹着截锁金绣线。苏婉宁指腹捻过丝缕,丝芯显微凹槽拼出"茂新面粉厂"字样。霍云深突然拽她退后,签筒倾翻的竹签落地成卦——上坎下离的未济卦象里,三根断签裂口显出血红菌斑。
咻!
淬毒吹箭擦过苏婉宁鬓角钉入经幡。三个浪人撞破彩窗,肋差劈碎蒲团时扬起的香灰里,浮出精确的沪宁铁路布防图。霍云深剑挑香炉泼洒炭火,灰烬触到浪人衣摆爆燃,竟燃出无锡站经纬度坐标。
"追印信!"
住持怀里跌落的黄绸包裹滚入暗渠。霍云深踹开明代排水砖券,涵洞内壁挂满霉烂的《无锡商报》。民国十五年西月刊头条:"惠山泉会冲突"报道的铅字下,显微墨迹正随潮气浮出——竟是上海日本海军陆战队密令!
涵洞尽头突现亮光。
爬出泄洪口时,茂新面粉厂的蒸汽锤正砸击地脉。霍云深剑鞘卡住德制钢磨传送带,成袋面粉倾泻扬起白尘。苏婉宁的银簪刺穿麻袋,漏出的并非麦粒而是德国显微镜组件。粉尘迷雾中突传日语口令,戴防毒面具的日军正往磨粉机倾注淡绿菌粉。
"关风门!"
霍云深挥剑斩断气动阀。狂乱气流卷起菌粉云雾,瞬间吞没西名日军。苏婉宁撕开包装袋暗层,《江南农产检验报告》夹页上:"面粉黄曲霉素超标"的朱批下,锁金绣刺出句德文:
"Das Brot wird das Grab sein"
(面包将成为坟墓)
"接货!"
码头突传老金嘶喊。黄包车撞破厂门,生锈十字镐凌空抛来。苏婉宁挥镐劈开地磅暗格,黄铜秤砣中空的腹腔里躺着本相册——翻至1921年页:穿圣约翰校服的母亲倚着同昌丝厂缫丝机,身侧日本商人手持的试管内,锁金绣线正缠绕着鼠疫杆菌晶簇!
"轰隆!"
储粉罐连锁爆炸,气浪将两人掀进运河。冰面碎裂的脆响中,日军炮艇探照灯锁定目标。霍云深拽着苏婉宁没入漆黑水巷,身后粉雾升腾成巨大的骷髅,将惠山吞入菌雪迷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