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虹口菌雨

上海虹口隔离医院·一九二八年小雪

焚尸炉的焦油味浸透砖墙，苏婉宁的羊绒围巾扫过停尸间铁架，霜粒在编号"47"的冷藏柜上凝出冰花。霍云深以剑鞘拨开垂落的电线，七宝琉璃柄映出德文器械日志的残页："...戊型菌株载体活性72小时..."，纸缘灼痕截断在"南京"字眼。

"护理记录补登。"

穿橡胶围裙的日籍医官递来钢板夹，板夹边沿的鎏金梅花扣与霍云深剑穗相斥轻震。苏婉宁的银簪尖划过病历册，昭和三年十一月条目赫然标注："江湾靶场暴露者遗体转移完毕，心腔样本己植入戊型培养基"。抬首时冷柜玻璃映出医官后颈——浮世绘浪纹刺青下新增苏州码子："酉时三刻"。

焚化间突爆金属刮擦声。

两人闪至尸床后，见运尸车轱辘卡进地缝。车布掀翻的刹那，缠满锁金绣线的遗体心口突然鼓胀，"噗"地裂开菌斑蚀刻的中华门轮廓。霍云深剑柄击碎消防栓，水流冲刷下菌斑竟随绣线游走重组为虹口地图！

"少帅看通风管！"

苏婉宁扯开锈蚀的铁丝网，管壁黏着的褐色菌膜正吞噬铜绿，蚀刻出"亚细亚号列车"的片假名。翡翠耳坠突被磁吸向德制压力阀，旋开的暗格内《菌雾扩散评估》显示："西北风西级条件下，金陵女大难民区暴露率94.7%"。

地下二层传来日语喝令。

霍云深踹开气密门，菌株培养室的白炽灯下，三台球形反应釜正喷射锁金绣线。日籍技师惊恐后退："载体活性失控！"——但见绣线如活蛇般裹住鼠疫杆菌，在防爆玻璃上蚀刻出精密的南京城墙炮位图。

"这才是真正的播种机！"

苏婉宁挥簪刺穿输菌管，喷溅的绿浆在地面蚀出"1937.12"字痕。混战中她撞翻标本架，福尔马林浸泡的心脏标本轰然坠地——冠状动脉处增生的锁金绣线，竟与父亲苏明远哈尔滨遗体的病理特征完全相同。

冷藏库警报凄厉嘶鸣。

两人撞破应急通道时，菌雾己染绿整个走廊。苏婉宁的围巾勾住尸床滑轮，扯落的苫布下显露泛银照片：生母穿着圣约翰校服，正为穿关东军制服的男人注射针剂，背景"同仁医院"牌匾下挂着幅锁金绣制长江汛情图。

"母上..."她齿缝迸出的颤音被防化兵的皮靴声碾碎。

虹口路街垒沙袋后，老金的黄包车辙碾过冻土。

"三小姐接稳！"车帘掀处掷来生锈十字镐。苏婉宁挥镐劈开消防栓，水流冲垮街垒时显露地下菌雾塔基座——青铜齿轮咬合的计时器表盘，长针正卡在鎏金梅花扣浮雕的"酉"时位。

"亚细亚号进站了！"霍云深剑指北站蒸腾的白烟。

两人翻越铁轨枕木，成串鎏金梅花扣嵌在道钉间随震动蜂鸣。闷罐车厢内，成箱"广济堂"药瓶随颠簸碰撞，瓶塞溢出的菌液在车板蚀出连环菊纹。

日本宪兵刺刀劈开车门刹那，霍云深七宝琉璃剑荡开寒光。

混战间苏婉宁的银簪挑破《货运清单》，"横滨圣母院捐"的墨迹下显微刻满细菌战部队番号。车底突然传来机械锁扣弹开声——有人正往铁轨安装菌雾扩散器！

"跳！"

气浪将两人掀向月台雨棚。菌雾在暮色中凝结成巨大骷髅，虹口隔离医院的焚尸炉烟囱正喷发血红火星。苏婉宁咳着血沫撑起身，掌心紧握从车厢扯落的锁金绣残片——血锈斑驳的丝缕间，苏州码子正拼出最后警示：

"金陵钟停，菌雨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