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医海迷踪
上海同仁医院旧址·一九二八年芒种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霉斑，在停尸房的瓷砖上凝成水珠。苏婉宁的牛皮靴碾过翻倒的标本瓶，福尔马林溶液里的胎儿手掌随涟漪晃动，指节处依稀可见锁金绣的梅花纹路。
"民国十三年停业改建。"霍云深用剑鞘挑起泛黄的《院志》，"但昭和二年的手术记录显示......"
话音未落，地下室铁门突遭撞击。两人闪身藏进解剖台后，见穿白大褂的日本医生推着担架车进来，车布下凸起的人形轮廓正渗出暗红液体。当医生掀开白布调试针剂时，苏婉宁的翡翠耳坠突然磁吸在手术刀架上——那具"尸体"的左手正攥着半截锁金绣帛！
"第七例排斥反应。"医生在病历本写下片假名，钢笔突然戳破纸面，"体温41度，淋巴细胞异常增殖......"
霍云深瞥见病历本夹着的照片，瞳孔骤缩——画面里穿和服的女子正在缝制防毒面具，手中金线在暗室显影出旅顺口布防图。苏婉宁的指甲掐进解剖台软木，认出那女子襟前梅纹竟与自己胎记完全重合。
担架车突然剧烈震颤。
医生慌忙注射镇静剂的刹那，"尸体"暴起扼住其咽喉。苏婉宁趁机甩出绣帕缠住针管，帕角银铃撞碎药瓶，溅出的液体在瓷砖腐蚀出菊纹凹痕。
"是改良芥子气！"霍云深拽着她退向通风口，"他们在试验人体解毒剂！"
混乱中苏婉宁扯下医生胸牌，背面用显微雕刻技术刻着："满洲第731防疫给水部队预备役"。担架车轰然翻倒，那"复活"的实验体突然用俄语嘶吼，溃烂的胸口纹着双头鹰与菊纹交叠的图案。
"哥萨克战俘！"霍云深剑锋挑开实验体衣襟，"日俄战争时的活体样本还在重复利用......"
地下二层传来蒸汽管道轰鸣。
两人顺着消防梯潜入锅炉房，在压力阀背面发现九曲回龙结的捆扎痕迹。苏婉宁的绣针挑开绳结，脱落的水管露出暗门，门缝渗出的腥甜气息令人眩晕。
标本室冷藏柜里，成排玻璃罐浸泡着不同器官。霍云深用剑柄敲碎标注"昭和三年"的罐体，捞出的心脏标本表面，冠状动脉竟被锁金绣线重新缝合。
"他们在研究绣线替代血管的可能性。"苏婉宁的指尖拂过手术台镣铐，"光绪年间的《苏氏医典》提过类似......"
档案柜突然自动移位，暗室显露的瞬间，两人同时屏息——整面墙用锁金绣线绷着张人体经络图，穴位标注换成了旅顺口炮台坐标，任脉位置钉着枚带编号的梅花扣。
"这是活体导航图！"霍云深剑尖挑起连接绣线的铜制电极，"日军在用锁金绣传导生物电波，给毒气部队做人体雷达！"
苏婉宁翻出暗格里的《实验日志》，昭和三年西月条目潦草写着："47号样本出现自主意识，需加强脑前额叶抑制。"夹页照片里，生母正为满背刺青的伤兵注射绿色药剂，背景药柜标签写着："破伤风疫苗——奉天满洲医科大学提供"。
通风管突然掉落手术刀。
穿护士服的女子持枪逼近，口罩上沿的梅纹刺青随呼吸起伏："苏小姐不该来送死。"
搏斗中苏婉宁扯落对方发网，青丝间赫然藏着微型发报机。霍云深挥剑斩断天线时，护士突然咬破毒囊，黑血喷溅在人体经络图上，绣线遇毒顿时迸溅火星。
"快撤！"
霍云深撞开气窗，挟着苏婉宁跃入苏州河。浑浊河水里，她看见医院排污口正涌出彩色油膜——那是神经抑制剂的化学残留，在水面折射出"47"的荧光数字。
对岸天主堂敲响晨祷钟声。
浑身湿透的两人藏进告解室，苏婉宁拧着旗袍下摆，在《圣经》夹页发现张泛银的X光片——昭和三年拍摄的头颅影像显示，脑干位置嵌着枚鎏金梅花扣。
"这是家父的笔迹！"霍云深指着片角批注，"当年奉系采购德制医疗器械时......"
神父突然掀开帘幕，手中烛台照见苏婉宁颈间胎记。他划开《马太福音》书脊，取出卷锁金绣制的长江水道图："苏霍两家守着这个秘密，终究还是被东洋人撬开了。"
河道传来整齐的摇橹声。
苏婉宁推开彩窗窥视，见日本医生的尸体正被装上漕帮舢板。老金的铜烟杆在晨雾里明灭，烟丝坠水时泛起诡异的荧光绿——与医院排污口的毒剂如出一辙。
"去杨树浦水厂。"神父突然塞来铜钥匙，"光绪二十六年改建时，德国人在滤水池底......"
爆炸震碎彩色玻璃，气浪掀翻忏悔室。霍云深护着苏婉宁冲出火海，见神父在烈焰中高举十字架，烧焦的袖口露出十六瓣菊纹刺青。
黄包车夫突然拽住苏婉宁："三小姐快上车！令尊在霞飞路公寓留了东西！"
车厢内，苏婉宁摸到坐垫下的硬物。那柄生锈的十字镐缠着锁金绣帛，镐头刻着同仁医院旧称："中国红十字会上海分会医院"。
霞飞路公寓的留声机突然自启。
苏婉宁掀开唱盘，藏在下面的《护理日志》哗啦散落。民国十年西月七日记载："收治枪伤患者霍某，子弹头刻有菊纹，术后出现锁金绣纹身......"
壁钟敲响正午时，霍云深用剑鞘撬开暗门。保险柜里躺着支德制鲁格手枪，枪管缠金线纹路与苏婉宁的胎记吻合，弹夹压着的电报译稿写着：
"大正七年西月七日，特别实验体第47号己植入吴淞口锚点。"
窗外突然传来日籍巡警的哨音。
苏婉宁扣动鲁格手枪扳机，后坐力震落墙上的《上海防疫地图》。地图背面用锁金绣线缝着行德文：
"Die Seuche wird im Schatten der Seide gedeihen."
（瘟疫将在丝绸的阴影中滋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