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灯谶

粗陶灯渗出的血珠坠海时，整片汪洋泛起青铜光泽。老渔民指腹的"平安"二字突然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星纹——这盏灯，竟是当年杨芸剜出心头血炼制的本命魂器！

"原来如此......"他混浊的眼球爬满血丝。掌心灯盏突然变得滚烫，烫穿了三百世轮回的伪装。佝偻身躯在暮色中寸寸崩裂，露出内里琉璃般的骨骼——这才是真正的杨青，十万年前被炼成灯芯的器灵本体！

海底传来琉璃破碎的清响。青铜宫殿轰然坍塌，十万残肢令碎片逆流升空，在云层中拼成巨大的星晷。晷针所指之处，渔家女怀中的婴孩突然啼哭，脐带未断的肚脐处浮现血色莲花。

"灯谶己成。"说书人的叹息混着咸涩海风。他手中冰剑残片正在融化，凝成青铜面具覆在脸上。面具额间"不悔"二字突然渗血，血珠落地化作星砂，砂粒中浮出十万盏魂灯的虚影。

杨芸踏浪而来，发间冰剑碎片叮当作响。她每走一步，海面就凝结成青铜镜面，映出不同时空的自己：有时是剜心祭灯的圣女，有时是屠戮众生的魔头，更多时候是抱着残灯走过荒原的孤影。

"师兄，这局棋该收官了。"她指尖轻点，星晷突然逆转。渔村褪去颜色，现出青云山祭坛的原貌。那些嬉闹的孩童，撒网的渔民，乃至翻涌的浪花，竟全是青铜灯吞噬因果后衍生的幻象！

杨青浑身琉璃骨骼开始龟裂。他看见自己的骨髓里流淌着星砂，每粒砂都是段被篡改的记忆。原来所谓创世泪、量劫、十万次轮回，不过是青铜灯为掩盖吞噬三界的野心，在器灵神识中种下的谎言。

"灯谶即天命。"杨芸的裙裾化作锁链缠住星晷，"以三界为灯油，以众生为灯芯，这才是......"

"这才是你篡改灯脉的借口！"说书人突然扯下面具。他的脸皮连同血肉一起剥落，露出底下跳动的青色火苗——这才是真正的灯芯本源！

星晷轰然炸裂，十万残肢令碎片如暴雨倾泻。杨青在剧痛中看清真相：当年杨芸撞碎的根本不是祭坛，而是封印着灯芯本源的青铜匣。所谓轮回痴念，不过是她为炼化灯芯制造的养料！

渔家女怀中的婴孩突然悬浮半空，脐带化作青铜锁链刺入杨芸心口。粗陶灯从老渔民掌心飞起，灯壁上"平安"二字突然活过来，化作两条青龙咬住星晷残骸。

"你终究...舍不得......"杨芸在锁链中轻笑，眼角滑落的血泪凝成冰晶。晶体内封存着最原始的灯脉图：纵横交错的纹路间，杨青的名字与她的生辰紧紧缠绕。

说书人化作青焰融入灯芯，三界在强光中坍缩成琉璃珠。杨青抱着逐渐冰冷的杨芸，看见她袖中滑落的半枚残令——正面刻着"不悔"，背面却是未刻完的"长明"。

海风拂过新生的沙洲，拾贝孩童捡到盏粗陶灯。灯身歪扭刻着"平安"，灯芯处两粒星砂依偎如泪。远处说书人摇着铜铃走过，惊堂木落下时，有青鸟衔着桃花掠过初升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