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夜露识青
青云门的冬夜格外漫长，杂役院西北角的草屋漏着寒风，油灯在破窗而入的气流中明明灭灭。
叶云刚从马厩回来，脚上的麻鞋早己被粪水浸透，冻僵的脚趾在粗布袜里失去知觉，但当他看到李亮守着灶台熬煮的草药汤，眼眶还是忍不住发烫。
“快把脚泡上。”李亮掀开冒着热气的木桶，药汤里漂浮着几片凝气草，“这方子去寒，泡完再吃点东西。”
叶云将的双脚浸入木桶，刺痛与暖意同时袭来，让他不自觉闷哼出声。
这些日子他被王全刁难，每日天不亮就要去洗夜壶，深夜还要守柴房，若不是李亮变着法子护着，恐怕早己支撑不住。
少年低头看着好友递来的烤红薯，红薯皮被烤得焦黑，掰开却冒着金黄的热气。
木桶里的水温带着淡淡药香，叶云把的双脚浸入水中，刺痛与暖意交织，让他忍不住轻哼出声。
李亮蹲在一旁，从床底掏出个油纸包：“后山挖的烤野兔，没放调料，但肉还算嫩。”
叶云接过还带着余温的兔肉，喉头突然发紧。这些日子他被王全刁难，常常饿肚子，是李亮总变着法子给他留吃食。
“谢了。”他咽下肉块，声音有些闷。
“跟我客气啥？”李亮拍了下他肩膀，
“别愣着。”李亮从床底拖出个木箱，箱盖掀开时带起一股浓郁的药香，“今晚教你认药，先从这十二味一阶灵草开始。”
木箱里整齐码着上百个陶罐，每个罐口都贴着泛黄的标签。
叶云凑近细看，陶罐里的灵草形态各异：有的叶片泛着莹蓝光泽，根茎缠绕着银丝；
有的开着血色小花，花瓣上凝结的露珠在月光下流转着诡异紫芒。
李亮拈起一株锯齿状的深紫色植物，叶片边缘还挂着冰晶。
“这是紫焰藤，一阶上品灵草，喜阴火之地，汁液可炼制增力丹，但需搭配三叶青调和，否则服用后会灼伤经脉。
”李亮边说边比划，“记住，采摘时必须用玄铁铲，普通工具碰到它的汁液就会……”
“就会瞬间腐蚀。”叶云突然插话，“若不慎沾染，可用雪绒草汁液涂抹伤口，再服下三粒回火丹，不过回火丹的炼制需要加入半片养心草叶。”
李亮举着紫焰藤的手僵在半空，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些在《百草注》第三卷才提到！”
“前日在藏书阁外偷听的。”叶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粗布衣袖蹭过脸颊，在原本的淤青上又添了道灰印，“当时那外门弟子讲得仔细，我就记下了。”
“好记性！”李亮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陶罐都跟着晃动，“来，再考你！凝气草和养心草都长在溪边，外形相似，该如何分辨？”
叶云盯着陶罐里两株翠绿色的植株，沉思片刻道：“凝气草叶脉呈金纹状，清晨叶片会凝结露珠，服用可加快练气期修炼；
养心草叶片边缘有细齿，夜间会散发微光，专治修炼时的心魔反噬。”
“完全正确！”李亮兴奋地来回踱步，草鞋在泥地上踩出啪嗒声响，“我教过不少杂役认药，最快的也得三天才能记住十二味，你居然一晚上就……”他突然顿住，看着叶云认真的眼神，心中涌起莫名的感动。
月光从破窗斜照进来，落在少年缠着绷带的手上——那是前日被王全用皮鞭抽的伤口，此刻还渗着血丝。
接下来的半个月，每当夜幕降临，草屋内便亮起昏黄的油灯。
李亮将珍藏的《初级药典》拆开，一页页铺在结满霜花的窗台上，用木炭在破布上画出灵草图谱。
叶云则像块干涸的海绵，疯狂汲取着知识。他在墙上刻下密密麻麻的笔记，把灵草特性编成口诀，甚至在挑粪时都在默念：“血魂花，二阶下，紫露沾身蚀心甲；白魂草，解百毒，古墓阴穴把根扎……”
这天深夜，李亮抱着个装满药草的竹筐闯进屋：“快！随机考校！”他随手抓起一株开着小白花的植株，“这是什么？”
“白魂草，二阶下品，生于古墓阴穴，可解百毒，但采摘时必须念诵净魂咒，否则会被阴气入体。”叶云不假思索地回答。
李亮又举起一株叶片泛红的灵草。“赤阳参，一阶极品，生长在火山岩缝，需在正午阳气最盛时采摘，入药可增强火系功法威力。”
整整三十株灵草，叶云无一错漏。李亮激动得满脸通红，突然想起什么，从箱底翻出本残破的《二阶灵草精要》：“这本我藏了五年，现在归你！不过里面记载的大多是危险药草，比如引雷竹，采摘时……”
“必须在雨天进行，用绝缘的玄木夹取，否则会引动天雷。”叶云翻开泛黄的书页，目光扫过插图上缠绕着电弧的青竹，
“李亮，等我凑够灵石，咱们去外门开个药铺。你负责配药，我去采药，再也不用受孙钱和王全的气。”
李亮正要说话，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慌忙将药典塞进床底，吹灭油灯。
月光透过窗纸，映出王全阴冷的脸：“好啊，怪不得最近这么精神，原来是在偷偷搞鬼！”
门被猛地踹开，王全拎着皮鞭闯进来，身后跟着几个跟班。“管事说了，杂役晚上不许点灯！
”他挥鞭抽向药罐，陶罐碎裂的声响中，叶云瞥见李亮悄悄将《二阶灵草精要》踹进床底最深处。
“把他们俩押去柴房！”王全狞笑，“让他们好好尝尝，和老鼠作伴的滋味！”
被拖出草屋时，叶云回望满地狼藉。月光下，一株掉落的养心草正散发着微弱光芒，照亮他握紧的拳头。
他知道，这些浸着药香的寒夜不会白费，总有一天，他会带着李亮，带着对未来的期许，走出这片暗无天日的杂役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