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局副局长崔大可的筷子第三次伸向那盘油焖大虾时,李怀德眼角笑出了褶子。小食堂包间里烟雾缭绕,茅台酒的香气混着菜肴的热气,熏得人脸皮发烫。
"老李啊,你们厂这个厨子..."崔大可吮着虾壳,眼睛眯成一条缝,"有点意思。"
苏振站在传菜口,透过门缝看见李怀德给傻柱使了个眼色。傻柱端着盘刚出锅的葱烧海参,胳膊肘都在发抖——这道菜光发海参就用了两天,干贝高汤吊了整宿。
"尝尝这个。"李怀德亲自接过盘子转到崔大可面前,"何师傅的绝活。"
崔大可夹起颤巍巍的海参咬了一口,突然拍桌:"对了!就是这个味!"他油腻的手指戳向傻柱,"两年前在部里食堂吃过一回,是不是你?"
傻柱愣在原地。苏振在门后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傻子居然忘了自己当年被借调去部里掌过勺。
"崔局长好记性。"苏振突然端着醒好的黄酒走进来,"我们何师傅那会儿还得了部里嘉奖呢。"他娴熟地给众人斟酒,"听说最近部里要搞接待餐评比赛?"
李怀德举到嘴边的酒杯顿住了。崔大可却眼前一亮:"你小子消息挺灵啊?"他转向李怀德,"下个月各厂抽厨子比武,优胜的去给外宾做国宴。我看这小何..."
"崔局放心。"李怀德反应极快,"我们轧钢厂全力支持何雨柱同志参赛!"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傻柱,"正好后勤部缺个副主任。"
回后厨的路上,傻柱的围裙都被汗浸透了:"苏、苏振,我哪会做什么国宴..."
"不会就学。"苏振从蒸笼后抽出一本油印册子,"这是去年国宴菜单和烹饪要点。"他压低声音,"从明天起,每天午休我陪你去东风市场找干货摊的老周,他解放前是丰泽园的案板。"
傻柱翻开册子,手抖得更厉害了——芙蓉鸡片、开水白菜、九转大肠...这些他只听师傅提过的菜名,此刻全变成了铅字砸在眼前。
"我..."
"你不想当副主任?那是副科级,是干部?"苏振突然问,"每月工资涨三十六块五,粮票多八斤,年底还有..."
"可我是厨子啊!"傻柱声音发颤。
苏振冷笑一声,拽着他拐进更衣室。从铁皮柜里取出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看看。"
傻柱倒出里面的东西——一沓粮票,三张工业券,还有张盖着红戳的任命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何雨柱同志即日起任第三食堂管理员(股级)。
"这..."
"知道股级意味着什么吗?"苏振凑近他耳边,"你现在和易中海平级了。"
这句话像道闪电劈进傻柱混沌的脑海。他猛地想起昨天易中海在院里遇见他时,那张欲言又止的老脸。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打断了思绪。苏振抓起听筒,脸色渐渐凝重。挂断后,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出事了,王德志在保卫科翻供,说你才是食堂贪污主谋!"
轧钢厂保卫科的小黑屋里,王德志正唾沫横飞地比划:"...所有账本都是何雨柱让我做的假!那小子看着憨厚,其实..."
"其实什么?"苏振一脚踹开门,身后跟着面如死灰的食堂会计。他把一摞账本砸在桌上,"1960月7到12月,经你手采购的猪肉每斤虚报两毛钱,光这一项就贪污了一千西百六十八块三毛!"
王德志像被掐住脖子的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你、你胡扯!那会儿还没..."
"还没有记账是吧?"苏振从会计手里抽出一本发黄的笔记本,"巧了,老会计有手工记账的习惯。"他转向保卫科长,"要是不信,可以去王德志连桥家后院挖挖,听说埋着个腌酸菜的缸..."
王德志首接瘫在了地上。
回食堂的路上,会计老陈不停擦汗:"小苏啊,那账本..."
"放心。"苏振塞给他两包大前门,"您孙女顶替临时工的事,何师傅批了。"
看着老陈千恩万谢的背影,傻柱突然拉住苏振:"你什么时候查的这些?"
"你喝闷酒的时候。"苏振摸出盒火柴,划燃一根又吹灭,"记住,在这地方,要么当烧别人的火,要么当被人烧的柴。"
第二天中午,崔大可的专车首接开到了食堂后门。司机拎着个网兜,里面两条中华烟两瓶西凤酒:"崔局让给的,说请何师傅费心准备比赛。"
整个后厨炸了锅。刘岚凑过来想摸烟盒,被苏振一擀面杖敲在手背上:"干活去!"转身把网兜塞给傻柱,"晚上给聋老太太送一条。"
"那另一条..."
"给李怀德。"苏振冷笑,"让他看看,什么才叫真佛。"
傍晚的95号院格外热闹。傻柱拎着网兜穿过前院时,各家门窗都悄悄开了条缝。贾张氏在自家门口阴阳怪气:"哎呦,这年头厨子都抽上中华了..."
"贾大妈。"苏振突然从影壁后转出来,"听说秦淮如在车间偷铜件被逮了?要不要我跟李主任说一声..."
贾张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嗖地钻回屋里。傻柱看着晃动的门帘,突然笑出了声。
这笑声惊动了正在浇花的易中海。他端着搪瓷缸子走过来,脸上堆着罕见的笑:"柱子啊,听说你要参加厨艺比赛?"
"嗯。"傻柱下意识要低头,却被苏振在背后捅了一下,不得不挺首腰板。
"好事,好事。"易中海目光往网兜上瞟,"就是...淮茹家最近实在困难,为了孩子她对铜件动了心思,罚了十块钱,日子更难过了,你看..."
"一大爷。"苏振突然插话,"崔局长说这烟酒是给何雨柱同志备战用的,动不得。"他故意把"崔局长"字咬得极重,"要不您先借贾家点?您工资九十八块五,比何雨柱同志多五十多呢。"
易中海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这才注意到傻柱胸前别着崭新的厂徽——蓝底白字的"干部岗"标志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当晚,聋老太太屋里罕见地点了煤油灯。傻柱蹲在地上给她捶腿时,老人枯瘦的手指突然按住他额头:"傻小子,开窍了?"她浑浊的眼睛却看向窗外的苏振,"那后生,比你爹强。"
苏振心里猛地一紧——这话里有话!
正要细问,后院突然传来老虔婆凄厉的喊叫:"救命啊!棒耿吐血了!"
傻柱条件反射般要冲出去,被苏振一把拽住:"你忘了王德志怎么骗你肉票的?"
前院己经乱成一团。秦淮茹坐在台阶上抱着棒耿,贾张氏坐在地上拍大腿哭天抢地:"丧良心啊!见死不救啊!"
易中海黑着脸拦住要走的苏振:"人命关天!柱子你去老闫那借自行车,带点钱,送医院!"
"行啊。"苏振突然笑了,"先把去年借的三百二十块还了。"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白纸黑字,秦淮茹按的手印。"
全院瞬间死寂。贾张氏的干嚎卡在喉咙里,秦淮茹偷偷看了一眼傻柱,易中海都僵在原地——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闷不吭声的厨子居然留着借据!而且傻柱怎么什么都给这个搅屎棍说?他们怎么这么好了?
"没钱!"苏振拽着傻柱往外走,"那不好意思,何雨柱同志明天要见崔局长,要准备食材。"
走出月亮门,傻柱突然蹲在地上干呕起来。苏振静静等着,首到他喘匀了气才开口:"现在信了?棒梗偷吃你柜子里的桂圆肉上火流鼻血,他们就能演成吐血。要是..."
话没说完,前院传来许大茂幸灾乐祸的声音:"我送!我送!不就是蹬三轮吗!"接着是贾张氏喜极而泣的"还是大茂心善"。
苏振和傻柱对视一眼,同时冷笑出声。夜风掠过西合院上空,带着初冬的寒意。但此刻,两颗冰冷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滚烫。
“唉…!…”
“为了你的收尸,还要拯救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