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地裂惊鬼神
天光惨淡，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拒北堡以北的苍茫平原之上，如同巨大的、酝酿着毁灭的铅盖。风，仿佛也屏住了呼吸，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只剩下数十万大军汇聚的沉重呼吸、铠甲摩擦的冰冷声响、以及战马不安的喷鼻与刨地声。一种山雨欲来、毁灭将至的沉重压力，死死扼住每一个生灵的咽喉。
断刃崖的烽烟暂时熄灭了五日血战的惨烈，萧执和他的残部终于得到了宝贵的喘息，退守拒北堡休整。而今日，在这片名为“葬龙原”的辽阔战场上，大胤王朝最后的精锐主力，与金帐王庭的二十万铁骑，终于摆开了决一死战的架势！
胤军以拒北堡为依托，阵列森严。玄甲如林，长矛如墙，巨大的盾牌连结成一片片移动的钢铁壁垒。谢揽洲亲率中军，坐镇巨大的帝王战车之上，玄色蟠龙旗在死寂的空气中纹丝不动，如同凝固的雷霆。他的目光如同冰封的寒潭，扫过对面那一片黑压压、望不到边际的死亡浪潮。
金帐大军则完全铺开，如同吞噬一切的黑色潮水。前排是身披厚重皮甲、手持弯刀巨斧的狰狞步卒，中军是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轻甲弓骑兵，而在两翼，则是金帐最令人胆寒的具装重骑！人马皆披挂厚重鳞甲，只露出闪烁着嗜血红光的眼睛，如同从地狱熔炉中爬出的钢铁巨兽，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压迫感！金帐大汗的王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旗下，隐约可见身披华丽萨满袍、手持诡异骨杖的身影。
战鼓开始擂动！
金帐一方，沉重如闷雷的战鼓率先打破死寂，带着蛮荒的狂野与嗜血的渴望。紧接着，胤军一方，更加雄浑、更加激昂的战鼓也轰然响起，带着决死的悲壮与不屈的意志！两种鼓声如同无形的巨兽在平原上空猛烈碰撞、撕咬！
“呜——呜——呜——”
金帐特有的、用巨大兽角制成的号角，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呜咽，如同来自远古的召唤。伴随着这号角，金帐大军动了！如同黑色海啸的前锋，开始缓缓向前涌动！马蹄踏地的声音由稀疏变得密集，最终汇聚成一片滚动的、令人心脏几乎停跳的闷雷！
胤军阵中，各级将领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弓弩手准备——！”
“盾阵！举盾——！”
“长矛手！稳住——！”
无数闪着寒光的箭簇抬起，对准了越来越近的黑色狂潮。巨大的塔盾轰然落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长矛如林，斜指向前，冰冷的锋刃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就在两股毁灭洪流即将猛烈相撞，无数生命即将在钢铁与血肉的碰撞中消逝的刹那——
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大地最深处、来自九幽黄泉的恐怖巨响，猛地从战场正中心的地底炸开！这声音超越了雷霆，瞬间压过了数十万人的呐喊与战鼓！如同整个天地都在痛苦地呻吟、咆哮！
紧接着，大地——活了！不，是疯了！
整个“葬龙原”的中心区域，方圆数里的地面，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的破布，开始剧烈地、疯狂地抖动、扭曲、起伏！这抖动并非寻常地动的震颤，而是一种狂暴的、带着撕裂一切意志的癫狂！无数战马瞬间受惊，惨烈嘶鸣着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落！坚固的拒马、临时搭建的望楼如同纸糊般轰然倒塌！无论胤军还是金帐士兵，只要身处这片区域，无不立足不稳，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翻滚、摔倒！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骨骼被强行掰断的恐怖撕裂声密集响起！大地，在无数双惊恐到极致的眼睛注视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斧劈砍，猛地裂开了！
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漆黑如墨的狰狞裂口，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在地面上撕开！这些裂口并非规则的缝隙，而是扭曲的、活物般的巨大伤痕！它们疯狂地蔓延、扩张、吞噬！裂口边缘的泥土、砂石如同瀑布般向内塌陷！裂缝深处，喷涌出刺骨的、带着浓郁硫磺和腐朽气息的阴风！这阴风并非自然之风，它刮过皮肤，如同无数冰冷的毒针在扎刺，首透骨髓！更伴随着一种非人非兽的、凄厉怨毒的嚎叫，仿佛有亿万枉死的怨魂在地底深处被一同惊醒、撕裂，发出首达灵魂的尖啸！
“啊——！”
“地龙翻身！地龙翻身了！”
“魔鬼！是魔鬼！！”
“救命——！”
“陷进去了！拉我——！”
战场瞬间陷入彻底的、超越人智所能理解的混乱与绝望！
无论是最精锐的胤军重甲步兵，还是最凶悍的金帐重装铁骑，在这天地伟力（或者说邪力）面前，都脆弱得如同蝼蚁！无数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应，连人带马、连同沉重的装备，惨叫着被狂暴的抖动掀翻，紧接着就被那疯狂扩张的漆黑裂口瞬间吞噬！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发不出，便消失在无底的深渊之中！更有士兵被甩到裂缝边缘，徒劳地攀爬着不断崩塌的土石，最终被翻滚的泥土和碎石淹没、拖入黑暗！裂缝吞噬生命时发出的沉闷声响，如同地狱巨兽贪婪的吮吸！
原本森严的阵列，瞬间被撕裂得支离破碎！战马惊恐地狂奔乱撞，将更多士兵撞倒踩踏！士兵们完全失去了战斗意志，丢盔弃甲，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剧烈抖动、不断开裂的死亡之地上尖叫、奔逃、相互践踏！惨叫声、哭嚎声、骨骼碎裂声、兵器落地声、裂缝吞噬声、阴风尖啸声……交织成一曲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死亡交响！
金帐大军那势不可挡的冲锋狂潮，如同撞上了无形的、扭曲的壁垒，前锋瞬间崩溃！无数骑兵连人带马栽入裂缝或被狂暴的地动掀翻，后续的部队惊恐地勒马，引发更大的混乱和踩踏！萨满们挥舞的骨杖似乎失去了作用，他们的脸上也充满了惊骇与茫然！
胤军一方同样损失惨重！中军侧翼的一个重步兵方阵几乎整个被一道巨大的裂缝吞噬！拒北堡前的防御工事被撕裂得面目全非！士兵们肝胆俱裂，若非军纪严明，后方阵列尚稳，早己彻底溃散！
帅车之上，谢揽洲猛地抓住车辕才稳住身形，脸色铁青！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如此诡异、远超常理的地动！那刺骨的阴风和怨毒的嚎叫，绝非天灾！他猛地看向金帐萨满的方向，眼中杀意滔天！
苏和就在谢揽洲身侧不远处，她一手死死抓住战车围栏，一手紧紧按在腰间悬挂的、那枚晏家世代相传的、用以感应灵枢的古老玉珏之上！此刻，这枚温润的玉珏，正以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灼伤她掌心的恐怖热度疯狂跳动、震颤！仿佛一个垂死的心脏在绝望地哀鸣！一股庞大、混乱、污浊、充满毁灭与疯狂的狂暴意念，正通过玉珏，如同冰冷的毒蛇般钻入她的感知！这意念，带着“幽泉”邪术那熟悉的阴寒恶毒，更夹杂着金帐萨满献祭生灵引动的血腥与野蛮！它们如同剧毒，污染了、引爆了这片大地之下沉睡的……灵脉！
“灵脉……暴走了！”苏和脸色煞白，心头剧震，一股冰冷的绝望与愤怒瞬间攫住了她！这并非寻常地震，这是人为引动的、以生灵为祭品的、针对地脉灵枢的恐怖邪法！金帐和“幽泉”……他们竟敢如此亵渎天地！
葬龙原，真正化为了吞噬生命的葬场！决战尚未开始，便在无数士兵惊恐绝望的哀嚎与大地疯狂的咆哮中，走向了彻底失控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