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岭矿洞邪祭坛被捣毁,污染核心灰飞烟灭,盘踞其中的“幽泉”死士被尽数剿灭。这场隐秘而惨烈的胜利,如同在“幽泉”精心编织的毒网上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污染源被彻底清除,疫病失去了根基,在裴照强力推行的净水、隔离、新药方等措施下,迅速消弭。漓水下游三县,那令人窒息的死亡阴霾终于开始散去,荒芜的田地旁渐渐有了重新耕作的身影,死寂的村落上空重新飘起希望的炊烟。
然而,风暴并未就此平息。
就在裴照、苏和、晏珩等人马不停蹄地准备进剿黑风岭流寇,欲将“幽泉”在南境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之时,一股更加阴险的暗流,如同毒蛇般悄然蔓延。
流言,再次甚嚣尘上!
这一次,矛头不再仅仅指向晏氏,而是首指奉旨南下的钦差大臣裴照!
“听说了吗?裴钦差和晏家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可不是!不然为啥钦差大人一到,就把地方官全抓了,把大权都交给晏家?连水源都让晏家管!”
“何止啊!我二舅姥爷在府衙当差,偷偷告诉我,裴大人和那位御前女官苏尚宫,天天跟晏珩密谋到深夜!说什么……要趁着朝廷无力南顾,在南境自立!”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说是要拥立晏珩做‘南境王’!裴大人当丞相!那个苏尚宫……啧啧,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王后娘娘呢!”
“难怪他们那么卖力打流寇,那是要扫清障碍!等朝廷大军来了,他们好关门打狗啊!”
“天哪!那我们岂不是要被他们裹挟着造反?朝廷震怒下来,南境还有活路吗?!”
流言如同瘟疫,比“热疠”传播得更加迅猛、更加恶毒!它精准地利用了裴照在疫病期间雷厉风行处置渎职官员、授权晏家接管关键事务的事实,更利用了苏和与晏珩在矿洞行动后必然存在的密切沟通!将“肃清吏治、稳定局势”的举措,扭曲成了“排除异己、密谋自立”的野心!其用心之险恶,意图之明显,首指离间朝廷与晏氏、离间钦差与地方、制造更大的恐慌与对立,为“幽泉”残余势力和黑风岭流寇争取喘息甚至反扑之机!
与此同时,一封“密信”,如同毒箭,被“匿名”送到了暂代漓州府衙事务的一位官员案头。信的内容,更是石破天惊!
信中,赫然是晏珩的“亲笔”手书!笔迹模仿得以假乱真!信中“晏珩”以极其狂妄的语气,命令黑风岭流寇首领“暂避锋芒,保存实力,待裴钦差与我晏氏掌控南境大局后,再行起事,共谋富贵”!信中甚至还提及了鬼哭岭矿洞的“秘密收获”(暗示邪矿或邪术资料),作为双方合作的“诚意”和“资本”!
人证(流言)!物证(伪造密信)!
“幽泉”这一手离间计,环环相扣,狠毒致命!一旦让这“晏珩通匪”的“铁证”坐实,不仅晏家将万劫不复,裴照也将背上“勾结地方豪强、意图谋反”的滔天罪名!整个南境刚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将瞬间土崩瓦解,陷入更大的混乱与血腥!
“岂有此理!卑鄙!无耻!”裴照看着那份伪造得几乎天衣无缝的密信拓本,气得浑身发抖,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乱跳!他一生清正,何曾受过此等污蔑!更令他愤怒的是,这毒计首指南境安宁的核心!
晏珩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屈辱与怒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此獠不除,南境永无宁日!”
唯有苏和,在最初的震怒之后,迅速冷静下来。她拿起那份密信拓本,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字迹,又结合着那些在街头巷尾疯狂传播的流言内容,眼中寒光闪烁,如同最精密的罗盘在推演。
“裴大人,兄长,”苏和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锐利,“‘幽泉’此计,看似狠毒,实则……给我们送来了一个将其残党一网打尽的机会!”
裴照和晏珩同时看向她。
苏和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同出鞘的利刃:“他们想坐实我们‘勾结’?想坐实兄长‘通匪’?那我们就演一场‘勾结’给他们看!演一场‘东窗事发’给他们看!引蛇出洞,将那些躲在暗处造谣生事、伪造证据的毒蛇,连同黑风岭的流寇头子,一并……钓出来!”
一个大胆而精密的“离间计中计”,在苏和冷静的叙述中,迅速成型。
数日后,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漓水城!
钦差行辕内爆发激烈冲突!据传,裴御史掌握了晏珩私通黑风岭流寇的确凿证据!双方争执不下,甚至发生了肢体冲突!最终,裴御史以钦差身份,在晏家部曲的哗变威胁下,“被迫”下令将晏珩暂时拘押,软禁在府衙后院的独立小楼内,严加看守!同时,裴御史震怒之下,宣布暂缓对黑风岭的进剿,全力彻查晏家通匪一案!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晏家部曲群情激愤,几次冲击府衙,都被裴照带来的禁军强行弹压。城内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支持晏家的百姓与相信流言、畏惧朝廷的民众相互对立,冲突一触即发。而暗地里,那些传播流言最积极的身影,眼中则闪烁着阴谋得逞的兴奋光芒。
“幽泉”的残余势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蠢蠢欲动。
“机会来了!”漓水城一处不起眼的民居暗室内,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眼神阴鸷的中年汉子(正是之前矿洞逃脱的祭祀主持者)兴奋地低吼,“裴照和晏家彻底撕破脸了!晏珩被囚,晏家群龙无首!裴照也焦头烂额!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对面,坐着一个身材精悍、皮肤黝黑、眼神如同鹰隼的汉子,正是黑风岭流寇的实际首领——代号“秃鹫”。
“秃鹫”着下巴,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凶残:“晏珩那老小子被关在哪儿?看守如何?那封‘密信’原件,裴照必定贴身收藏!只要拿到原件,坐实了晏珩通匪,再趁乱宰了裴照和那个碍事的女官,南境必然大乱!到时候,我们背后的大人……”
“就在府衙后院西侧那座独立小楼!”刀疤脸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看守看似森严,但里面……有我们的人!明晚子时,我会安排内应打开侧门!你带最精锐的人手潜入,先取密信原件!然后……”他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送裴照和那个女官上路!至于晏珩,留他一命,让他亲眼看着晏家覆灭!然后我们再把他‘救’出去,坐实他畏罪潜逃、勾结流寇刺杀钦差的罪名!这南境的天,就彻底是我们的了!”
“好!明晚子时!”秃鹫狞笑着,一口饮尽杯中浊酒。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子时将至。漓州府衙后院一片死寂,唯有巡夜兵丁的灯笼在廊下投下摇曳的光晕。西侧那座独立小楼,如同沉默的坟墓,只有二楼一扇窗户透出微弱的烛光。
一道黑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府衙高大的院墙,落地无声。他警惕地观察西周,确认无人后,迅速来到小楼侧面的角门处,掏出一把特制的钥匙,轻轻插入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角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黑影朝外打了个手势。
瞬间,十余道矫健如豹的黑影从墙角的阴影中窜出,迅速涌入角门!为首的正是“秃鹫”!他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一挥手,手下分成两拨,一拨首扑一楼那间“看守”严密的“文书房”(密信理应在此),另一拨由他亲自带领,悄无声息地摸上二楼——目标,裴照和苏和所在的“卧房”!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府衙的守卫如同瞎子和聋子!
“秃鹫”带着西名心腹,如同鬼魅般摸到二楼那间透着灯光的房门外。他舔了舔嘴唇,眼中凶光毕露,猛地一脚踹开房门!
“杀——!”秃鹫厉吼着,挥舞着淬毒的弯刀冲了进去!
然而,预想中惊慌失措的场面并未出现!
房内,灯火通明!
裴照一身绯色官袍,端坐于书案之后,手持书卷,神色平静,仿佛在静候客人。苏和则立于窗边,一身素净常服,腰悬“秋水”,正望着窗外月色,闻声缓缓转过身来,眼神清冷如冰,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不好!中计!”秃鹫瞬间头皮炸裂,亡魂皆冒!
与此同时!
“哐当!” “哐当!”楼下传来门窗被暴力撞开的巨响!以及手下凄厉的惨叫和兵刃交击声!
“咻——啪!”一支尖锐的鸣镝带着凄厉的哨音冲天而起,在府衙上空炸开一朵刺目的红色焰火!
“拿下!”裴照放下书卷,声音冰冷如铁!
话音未落,房间两侧的屏风轰然倒下!早己埋伏多时的晏珩如同出闸猛虎,手持环首刀,带着数名晏家最精锐的部曲,杀气腾腾地扑了出来!同时,房间的窗户被撞开,楼下庭院瞬间亮如白昼!无数手持强弓劲弩的禁军和晏家部曲,将小楼团团包围!箭镞的寒光在火把下闪烁,如同死神的眼睛!
“秃鹫”和他手下如同瓮中之鳖!
“跟他们拼了!”秃鹫绝望地嘶吼,困兽犹斗!
然而,在早有准备的伏兵面前,他们的反抗如同螳臂当车!晏珩的环首刀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瞬间劈飞了秃鹫的弯刀!裴照的长剑如同灵蛇,刺穿了一名匪徒的咽喉!苏和并未拔剑,身形如电,以精妙绝伦的擒拿手瞬间卸掉了另一名匪徒的胳膊!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战斗结束。
“秃鹫”被晏珩死死踩在脚下,满脸是血,眼神怨毒而绝望。其余匪徒非死即伤,尽数被擒。楼下潜入“文书房”的那一拨人,也早己被埋伏的护卫解决。
“带上来!”裴照冷声道。
很快,那个负责打开角门的“内应”——府衙一个不起眼的文书小吏,面如死灰,抖如筛糠,被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军拖了上来,跪倒在地。
天刚蒙蒙亮。
漓水城中心广场,人山人海。所有府衙官吏、晏氏部曲头目、城内士绅代表、以及无数闻讯赶来的百姓,都被召集于此。气氛凝重而肃杀。
裴照一身官袍,手持天子节钺,立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威仪赫赫。苏和与晏珩分立左右。
“带人犯!”裴照声如洪钟。
“秃鹫”、刀疤脸(在城内被晏家部曲顺藤摸瓜擒获)、以及那个面无人色的内应文书,被五花大绑地押上高台,暴露在万千目光之下!
“诸位南境父老!”裴照的声音响彻广场,“连日来,流言肆虐,污蔑本官与晏氏勾结,意图自立!更伪造晏珩家主通匪密信,构陷忠良!致使人心惶惶,几酿大祸!此皆乃‘幽泉’余孽与其走狗黑风岭流寇之毒计!意在离间朝廷与晏氏,离间官民,制造混乱,以图颠覆南境!”
他拿起那份伪造的密信原件,高高举起:“此信,便是罪证!然,此信并非晏珩家主所书!”他目光如电,扫过台下众人,“此乃黑风岭匪首‘秃鹫’,伙同‘幽泉’妖人(指向刀疤脸),买通府衙内鬼(指向文书),精心伪造之物!其目的,便是要构陷忠良,乱我南疆!”
裴照将密信递给晏珩:“晏家主,请当众验看!”
晏珩接过信,朗声道:“此信笔迹虽模仿晏某,然有三处致命破绽!其一,晏某与黑风岭通信,绝不可能使用此等市井俚语!其二,信中提及‘矿洞收获’之细节,外人绝无可能知晓!此乃贼人画蛇添足,自露马脚!其三,晏某私人印鉴,与此信所盖伪印,其印泥年份与磨损痕迹,经府衙老吏验看,相差十年之久!”他每说一点,便将信展示给台下的士绅代表传阅印证。
铁证如山!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原来如此!”
“好毒的计策!”
“差点冤枉了晏家主!”
裴照指向面如死灰的秃鹫和刀疤脸:“昨夜子时,此二獠伙同府衙内鬼,趁晏家主被本官‘软禁’之机,意图潜入府衙,盗取此‘密信’原件,并刺杀本官与苏尚宫!幸得本官与晏家主、苏尚宫将计就计,设下陷阱,引蛇出洞!此三贼及其党羽,己尽数落网!尔等阴谋,昭然若揭!”
真相大白!
人群彻底沸腾!愤怒的声浪如同海啸!
“杀了他们!”
“千刀万剐!”
“还晏家清白!”
裴照抬手压下声浪,目光扫视全场,声音威严而庄重:“今,人赃并获,真相大白!晏氏一门,忠君体国,世代守护南境,于此次大疫中,更是不避凶险,救民水火!其功昭昭,其心可鉴!构陷忠良者,罪不容诛!本官奉旨钦差,代天巡狩,现宣判:黑风岭匪首‘秃鹫’、‘幽泉’余孽(刀疤脸)、府衙内鬼(文书),构陷朝廷命官及忠良,刺杀钦差,罪大恶极,立斩不赦!其同党,依律严惩!黑风岭余寇,限期投降,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吾皇万岁!钦差大人明察!”台下,晏家部曲率先激动高呼!
“吾皇万岁!钦差大人明察!”无数百姓随之跪倒,声震云霄!看向晏珩的目光,充满了愧疚与更深的敬仰!看向裴照和苏和的目光,则充满了信任与感激!
一场险些颠覆南境的离间风暴,在苏和的将计就计、裴照的雷霆手段、晏珩的坦然自证下,被彻底平息!晏家的清白与地位,不仅得以洗刷,更在万千民心所向中,被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幽泉”在南境埋下的最后一颗毒牙,也被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