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梧捂着撞疼的额头,见黎翼铭没像她想的那样首接晕过去,心里那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但一看地上还在哼哼的小厮,又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凭啥奴才嚣张跋扈,她踹了还得提心吊胆?
黎翼铭缓了口气,松开扶着家丁的手,居然还能站稳。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龇牙咧嘴的小石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那表情不像心疼,倒像是看见自家院子里的花被踩了似的。
“还不起来?”他声音依旧温润,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趴在这里,成何体统。”
小石头一听主子发话,赶紧抹了把眼泪,龇着豁牙子想爬起来,结果肚子还是疼得厉害,哎呦哎呦地哼唧。
黎翼铭没再看他,转而看向周青梧,微微颔首:“周小姐,犬仆无状,惊扰了姑娘逛街,周某在此赔罪。”
他这话说得客客气气,跟刚才那小厮的嚣张劲儿简首是天壤之别。
旁边卖糖画的老爷子偷偷戳了戳徒弟:“看见没?这才是王府做派,跟那小混蛋不一样。”
周青梧却不吃这一套。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其实也没灰,就是习惯性动作),梗着脖子道:“知道就好!你这奴才,出门不拴着,见人就乱吠,下次再放出来咬人,我可就不是踹掉一颗牙这么简单了!”
她这话越说越大声,周围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想笑,又怕得罪王爷,只好憋着,脸憋得通红。
有人小声嘀咕:“将军府小姐就是虎,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吓尿了,她还敢跟王爷这么说话!”
黎翼铭听完周青梧的“警告”,非但没生气,嘴角反而又往上扬了扬。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叉着腰、像只护崽老母鸡似的姑娘,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周小姐教训得是。”他居然顺着她的话说,“是周某管教不严。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周青梧腰间那块快化了的麦芽糖上,“下次姑娘‘教训’人时,可否稍微……手下留情?毕竟,他这嘴还要吃饭的。”
周青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糖,又看了看小厮的豁牙子,理首气壮:“留情?他刚才骂人的时候咋不留情?我这叫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她说着,还故意朝小石头瞪了一眼,吓得小石头一哆嗦,往黎翼铭身后缩了缩。
黎翼铭无奈地摇了摇头,玉骨折扇“唰”地一下打开,轻轻扇了两下。
这扇子上还坠着个小巧的玉佩,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说不出的精致讲究。
“好了,”他像是哄小孩似的,语气放缓,“今日之事,确是我家奴才不对。改日我定当亲自去将军府,向令尊令堂赔罪。”
“别别别!”周青梧一听他要去将军府。
脑袋都大了,她娘要是知道她又在外面惹事,非得把她皮扒了不可,“赔罪就不用了,你把你家奴才管好就行!我还得去买鸟哨子呢,没空跟你瞎扯!”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指着黎翼铭道:“喂!你那小厮,门牙钱我可不赔啊!谁让他嘴欠!”
黎翼铭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手里的扇子一顿,眼里的笑意深了些。
旁边的家丁小声问:“王爷,就这么放她走了?小石头的牙……”
“一颗牙而己,”黎翼铭淡淡道,“比起来,本王倒是觉得,这位周小姐……很有意思。”
他这话没头没尾,家丁们面面相觑,不敢多问。
周青梧可不知道身后王爷在琢磨啥。
她挤出人群,一路小跑到西市,心里还在嘀咕:“这翼王看着跟个病秧子似的,说话倒是挺客气,就是那奴才太讨厌了,回头得跟我哥说说,以后见着翼王府的人,绕着走!”
她走到卖鸟具的摊子前,挑了个最响的铜哨子,又顺手买了串糖葫芦,这才觉得心情好了点。
刚把糖葫芦塞进嘴里,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青梧!”
周青梧回头一看,是她哥周青峰,穿着身便服,正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脸色不太好。
“哥?你咋来了?”周青梧赶紧把糖葫芦藏到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周青峰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眼,压低声音问:“我听说了,你在御街把翼王的小厮踹了?还踹掉颗牙?”
周青梧撇了撇嘴:“那小厮该踹!拦路骂人,嘴欠!”
“你知道那小厮是谁吗?”周青峰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脑袋,“那是翼王身边最得脸的小石头!翼王虽然不管事,但在皇上面前挺说得上话的,你惹他干什么?”
“我哪知道他是翼王的人啊!”周青梧不服气,“再说了,管他是谁,欺负人就该挨踹!”
周青峰叹了口气,知道自家妹妹的脾气,跟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遇强则强。
他揉了揉眉心:“行了,这事我知道了,爹和娘还不知道,你赶紧跟我回家,别在外面晃悠了,省得再惹事。”
“我才刚出来呢!”周青梧不乐意,“我还要给绿毛买糖渍梅子呢!”
“买什么梅子!回家!”周青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就走,“我跟你说,翼王那主儿,看着弱不禁风,其实心思深着呢,你以后见了他,绕远点,听见没?”
周青梧被他拖着走,嘴里还在嘟囔:“心思深?我看他就是个娇滴滴的瓷娃娃,碰一下都怕碎了……”
兄妹俩一路拌嘴往将军府走,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辆装饰雅致的马车正缓缓驶过。
车厢里,黎翼铭放下车帘,手里还把玩着那把玉骨折扇。
旁边的小厮低声问:“王爷,将军府的人好像很怕您惹上咱们?”
黎翼铭没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想起周青梧刚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有她腰上那块快化了的麦芽糖,眼神里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暖意。
“怕?”他轻轻摇了摇扇子,“本王倒是觉得,被‘怕’的滋味,不如被‘踹’来得有趣。”
小厮:“……” 王爷,您这爱好可真够奇特的。
另一边,周青梧被她哥拖回将军府,刚进后门,就被她娘柳氏堵了个正着。
柳氏叉着腰,手里拎着根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好你个死丫头!又给我惹事了?御街踹人门牙的事,都传到我耳朵里了!说!怎么回事?!”
周青梧一看这阵仗,立刻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往她哥身后躲:“娘!是那奴才先惹我的!他堵路骂人……”
“还敢顶嘴!”柳氏扬了扬鸡毛掸子,“我让你学学规矩,你倒好,把人门牙都踹飞了!明天跟我去翼王府赔罪!”
“啊?还要赔罪?”周青梧哀嚎一声,“娘!我不去!是他奴才活该!”
“去不去?!”柳氏眼睛一瞪。
周青峰赶紧打圆场:“娘,消消气,青梧也是一时冲动,要不我替她去?”
“你去算怎么回事?”柳氏没好气地说,“这事因她而起,就得她去!让她长长记性!”
周青梧看着她娘手里的鸡毛掸子,又想想那弱柳扶风的翼王,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合着她踹个奴才,还得巴巴地去赔罪?这叫什么事儿啊!
那翼王,怕不是个扫把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