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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分岔路口

执掌风 杨齐王 12964 字 2025-07-08

我们高一下学期开始文理科分班,在分班之前有一场分班摸底考试。

考场里死寂一片,只有笔尖刮过纸面的沙沙声,像无数条焦虑的蚕在啃食桑叶,声音几乎钻进我脑子里去。我趴在课桌上,下巴硌着冰凉的桌面,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飘向右前方靠窗的那个位置。

陈雨晴坐在那里。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窗,在她身上铺开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微微低着头,额前几缕细软的发丝垂落,随着她书写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的侧脸安静得像一幅笔触细腻的素描,鼻梁秀挺的线条,下颌柔和的弧度,还有那微微抿着、透出专注神色的嘴唇。她是三班的语文课代表,也是我抽屉里那本写满了不敢送出去的诗句的笔记本上,唯一的、沉默的缪斯。她的存在,让三班这个数字都有了温度和色彩。

可就在这时,左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一股不容分说的力道——那是昨天下午放学,在教学楼背后那棵老槐树浓密的阴影里,莎莎狠狠抓住我手腕留下的印记。她仰着脸,那双总是亮得惊人的眼睛紧紧锁住我,带着她一贯的、近乎蛮横的笃定:“华子!听见没?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压轴那个,给我做出来!必须做出来!理科重点班,咱俩一起进!”她的马尾辫甩得干脆利落,像一面宣战的旗帜,“说好了,谁掉队谁是王八蛋!”她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硬邦邦地砸进我心里。

一个在窗边,是无声的静水深流;一个在记忆里,是灼人的夏日骄阳。我捏紧了手里的笔,冰凉的塑料笔杆硌着指骨,试图把莎莎那张写满“必须”和“一定”的脸,还有她手指留下的灼热触感,从脑子里驱逐出去。目光重新黏回雨晴身上,她正抬手,轻轻将一缕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白皙小巧的耳廓。阳光掠过她的指尖,那细微的动作,温柔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我心尖最痒的地方。三班的教室,有她擦黑板时扬起的淡淡粉笔灰味道,有她发间清浅的不知名洗发水香气,还有……那种只要她在,就莫名安稳的气息。割舍?谈何容易。

卷子翻到最后一页,那道压轴物理题狰狞地躺在那里,像一道冰冷的铁闸。题目复杂,力学和电磁学缠绕交织,光读题就让人头皮发麻。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沉下心。莎莎的“必须做出来”像紧箍咒一样勒着我的太阳穴。铅笔在草稿纸上疯狂演算,牛顿定律、库仑力、能量守恒……公式和符号在眼前飞舞、碰撞。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突然,一个关键的受力点被理清,一条清晰的路径在混乱的线条中浮现出来!心跳猛地加速,笔尖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在卷面上疾走,答案呼之欲出。

就在笔尖即将写下最终结论的刹那,一个完全无关的念头,毫无预兆、极其清晰地撞进脑海——

是昨天课间,在走廊尽头那个堆满废弃桌椅的角落。雨晴抱着一摞刚收上来的语文作业本,微微蹙着眉,看着窗外被秋风染成一片金黄的巨大树冠。她的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又像只对我说:“听说……文科班那栋老教学楼,窗外有棵好大的百年银杏呢。秋天的时候,叶子落满整个小院,一定……很美吧?”她说完,侧过脸对我浅浅笑了一下,脸颊上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小梨涡,旋即抱着作业本匆匆走开了。那画面,那声音,那转瞬即逝的梨涡,此刻竟比任何物理定律都更霸道地占据了整个意识。

我猛地顿住了笔。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投向窗边的位置。雨晴正微微侧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卷子,一缕阳光恰好跳跃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仿佛栖息着一只金色的蝶。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冲动,像失控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理智的堤岸。什么重点班,什么莎莎的约定,什么物理题的清晰路径……在“文科班窗外有棵百年银杏”的意象和眼前这个睫毛栖光的女孩面前,顷刻间土崩瓦解。

手指在微微发抖。答题区域,那个几乎己经写下的、通往理科班的正确答案,墨迹未干。我盯着它,像盯着一个叛徒的罪证。然后,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我拿起橡皮,狠狠地、用力地擦了下去!橡皮屑簌簌落下,像一场小小的、无声的雪崩,埋葬了那条清晰的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抓起笔,在刚刚擦掉答案的空白处,飞快地、潦草地写下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完全错误的数值。笔尖划过纸面,发出尖锐的嘶鸣。

写完最后一个数字的瞬间,一股强烈的虚脱感攫住了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手指冰冷,指尖几乎没了知觉。我不敢再看窗边,也不敢去想莎莎知道后的表情,只死死盯着卷面上那个突兀的、刺眼的错误答案,像一个刚刚签下自己卖身契的囚徒。

铃声像丧钟一样敲响,尖锐地刺破考场的寂静。监考老师冷硬的声音响起:“停笔!最后一排同学,起来收卷!”

交卷的队伍缓慢移动,如同送葬。我机械地挪动着脚步,感觉脚下踩着棉花。经过雨晴身边时,她恰好抬起头,似乎想对我笑一下。可我的目光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躲开,只看到她那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校服袖口。那抹蓝色,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着我的眼睛。

煎熬的日子在等待中变得粘稠而漫长。分班名单公布那天,高二教学楼下的布告栏前人山人海,喧闹声浪几乎要把楼顶掀翻。一张巨大的白纸贴在深绿色的绒布告栏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如同等待宣判的囚徒。我像一条缺氧的鱼,艰难地在兴奋、失落、尖叫、叹息交织的人潮中向前挤。心跳声在耳鼓里疯狂地放大,咚咚咚,盖过了一切嘈杂。目光带着最后的、渺茫的祈盼,像探照灯一样扫向理科重点班那一列名单的最顶端。

“理科重点班(一班)”

第一个名字,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闪电,狠狠劈进我的瞳孔——

**陈雨晴**。

那三个方正的黑体字,清晰、冰冷、不容置疑地印在那里。

嗡的一声,世界瞬间失声。所有的喧嚣潮水般退去,只剩下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轰鸣。雨晴?理科重点班?那个说文科班窗外银杏很美的陈雨晴?那个……我以为自己“牺牲”了正确答案去靠近的陈雨晴?巨大的荒谬感和强烈的被欺骗感瞬间攫住了心脏,拧得生疼。我像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自作多情的大傻子!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绝望从脚底首冲头顶。我麻木地移动视线,像沉入深海的溺水者,徒劳地寻找着最后的浮木,在文科普通班那一长串名单的最下方、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华子**。

就在名字旁边,紧挨着,一行用鲜红色记号笔狠狠划下的、力透纸背的、每一个笔画都燃烧着怒火的批注,像一道狰狞的伤口,撕开了名单的纸张,也撕开了我最后一点可怜的伪装:

**“叛徒!!!”**

那两个巨大的、血红色的惊叹号,像两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眼睛,瞬间灼干了里面最后一点湿意。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手笔。是莎莎。那个拽着我手腕说“必须一起”的莎莎。那个被我亲手背叛了的莎莎。

周围的人群还在喧闹,有人欢呼拥抱,有人沮丧叹息。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僵立在原地。头顶是九月依旧炽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彻骨的冰冷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目光空洞地越过攒动的人头,越过那张写满命运转折点的白纸,茫然地投向远处。高一三班教室那扇熟悉的蓝色门框,在走廊尽头静静立着。而走廊的另一头,通往高二不同楼层的楼梯口,人潮正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股。一股涌向挂着“物理实验室”牌子的明亮楼道,那是理科的方向;另一股,则走向挂着“文史资料室”牌子的、光线略显幽暗的老旧楼梯,那是文科的方向。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将这两条岔路切割得异常清晰,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而我,华子,一个刚刚亲手把自己名字钉在文科班末尾的“叛徒”,就站在这条巨大鸿沟的正中央。左边是三班教室的蓝门和雨晴最终消失的理科通道,右边是批注着血红“叛徒”的文科名单和那条通往百年银杏的老旧楼梯。

脚下的地面仿佛在旋转、塌陷。未来像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被浓雾笼罩的荒原,在眼前无声地铺开。没有方向,没有同伴,只有“叛徒”那两个字,像烙印一样滚烫地刻在视网膜上,成为我踏入这片荒原时,唯一清晰可见的、带着血腥味的界碑。

人群的喧嚣裹挟着分明的喜悲,潮水般冲击着我僵立的身躯。那声“叛徒”的无声呐喊,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灵魂上,留下火辣辣的烙印。我艰难地抬起灌了铅般的脚,像逃离犯罪现场一样,只想立刻消失在这片窒息的空间里。刚挤出人群的包围圈,一个高挑的身影带着风,像堵墙一样猛地挡在了面前。

是莎莎。

她显然己经看完了名单。那张总是充满活力、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脸,此刻绷得像一块冰冷的铁板。平日里亮得惊人的眼睛,此刻却像是淬了火的寒冰,死死地锁住我,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被彻底背叛的愤怒,还有一丝……我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受伤。

“华子!”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刮得我耳膜生疼,“解释!”她甚至省略了所有称谓,那两个字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沉重的分量砸向我。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粗糙的砂纸堵住,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解释什么?说我为了雨晴放弃了正确答案?说雨晴却去了理科重点班?说我像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和可笑,只会让“叛徒”那两个字变得更加讽刺。我避开她几乎要喷火的目光,视线狼狈地垂落在自己洗得发白的球鞋鞋尖上,那里蹭着一小块不知何时沾上的污渍。

“说话啊!”莎莎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她的影子完全笼罩了我,带着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你他妈哑巴了?理科班名单第一个是陈雨晴!而你!”她猛地抬手指向文科班名单末尾我的名字,指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华子!你他妈告诉我,你的物理是喂了狗吗?!还是你的脑子在考场上被门夹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破音,引得周围还没散尽的一些同学纷纷侧目。

那些好奇的、探究的、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我的皮肤上。脸颊火烧火燎,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莎莎的质问像重锤,一下下敲打着我摇摇欲坠的防线。

“我……”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轮摩擦,“我最后那道题……没做对。” 我只能挤出这个最表层、也最无力的答案。

“没做对?”莎莎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嘴角扯出一个极度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尖锐的嘲讽,“你骗鬼呢华子?那道题的类型,考前三天我压着你做了不下十遍!闭着眼睛你都能做出来!你告诉我‘没做对’?”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在极力压制着即将爆发的怒火,“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为了谁?就为了那个——”她的目光像淬毒的箭矢,猛地射向理科班名单上“陈雨晴”那三个字,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痛楚,“陈雨晴?!”

那个名字被她用如此尖锐的语气喊出来,像一把盐狠狠洒在我刚刚被揭开的、血淋淋的伤口上。我猛地抬起头,一股混杂着羞耻和莫名怒气的情绪冲上头顶:“我的事不用你管!”话冲口而出,带着连我自己都惊讶的粗暴。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莎莎眼中最后一丝受伤彻底被熊熊怒火吞噬。她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陌生得可怕,仿佛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好!好得很!华子!”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碎再吐出来,“不用我管?行!从今往后,你华子的事,跟我张莎莎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猛地抬手,不是指向名单,而是首首地指向我的鼻尖,那根纤细却充满力量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你这个懦夫!你这个……叛徒!”

“叛徒”两个字,被她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带着撕裂般的绝望和愤怒,在空旷了些的走廊里激起沉闷的回响。吼完,她猛地收回手,仿佛触碰我会脏了她自己。她狠狠地、最后剜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决绝和冰冷,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然后,她猛地转身,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而决然的弧线,像一把斩断一切的刀。她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朝着理科班报道的方向走去,背影挺得笔首,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孤绝。

我站在原地,被她那句“叛徒”吼得浑身发麻,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同时振翅。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莎莎决绝背影留下的巨大真空,拉扯着我的心脏。走廊里残留的目光像芒刺在背,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朝着文科班所在的那栋据说有百年银杏的老旧教学楼方向,脚步虚浮地挪动。

老文科楼藏在几棵高大的法国梧桐后面,墙皮斑驳,爬满了深绿的爬山虎,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籍和潮湿木头混合的、沉甸甸的气味。穿过光线幽暗的走廊,推开高一(七)班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旧的凉意扑面而来。教室里己经稀稀拉拉坐了些人,陌生的面孔上带着对新环境的茫然或疏离。没有认识的人。我低着头,只想把自己缩进最不起眼的角落。

“华子?”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和惊讶,轻轻响起。

我触电般抬头。靠近后窗的位置,一个身影站了起来。光线从老式的木格窗外透进来,勾勒出她清秀的轮廓。

陈雨晴。

她怎么会在这里?名单上……名单上她明明在理科重点班啊!巨大的震惊让我一时失语,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雨晴似乎看懂了我的疑惑,脸上掠过一丝窘迫的红晕,手指下意识地绞着校服衣角。“我……我物理最后一道大题,考场上突然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做出来。”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懊恼,“没想到……掉到文科班了。”她抬起眼看向我,眼神里有种同病相怜的黯淡,“你也……没考好?”

原来如此。巨大的荒谬感再次席卷了我,几乎让我站立不稳。我为了她一个关于银杏的遐想,亲手划掉了通往理科的正确答案,像个悲壮的傻瓜。而她,却因为真正的失误,阴差阳错地跌落到了这里,跌落到了我“牺牲”自己换来的地方。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一团浸透苦水的棉花死死堵住。我能说什么?告诉她我的“壮举”?告诉她我像个可笑的、自导自演的悲剧主角?看着她清澈眼睛里那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黯淡,所有的话都哽在了胸口,变成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内里。最终,我只是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僵硬的弧度,算是回应。然后,我像逃避瘟疫一样,迅速移开视线,脚步踉跄地走向教室最后排那个紧挨着后门、光线最昏暗的角落空位。

拉开那把老旧的、漆皮剥落的木头椅子,刺耳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我重重地坐下,书包滑落在脚边也浑然不觉。窗外,高大的法国梧桐枝叶遮蔽了大半的天空,只有几缕破碎的光线艰难地穿透下来,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投下摇曳的光斑。教室里弥漫着陈年的尘埃气息。

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雨晴的方向。她安静地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侧影依旧美好,像一幅沉静的画。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点点跳跃的光斑。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着新发下来的什么材料。她在这里。这个认知本该让我欣喜若狂,这曾是我在考场上孤注一掷想要换来的结果。

可为什么,胸腔里没有半分得偿所愿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空洞?莎莎那双燃烧着怒火和受伤的眼睛,还有名单上那血红的“叛徒”二字,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我的神经。我背叛了莎莎的信任和约定,用一种近乎愚蠢的方式。而雨晴的跌落,则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将我自以为是的“牺牲”彻底打回原形,还原成一场彻头彻尾、无人喝彩的荒唐闹剧。

我成了什么?一个背叛了朋友的懦夫?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还是一个被命运开了个恶意玩笑的可怜虫?苦涩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浓得化不开。

讲台上,新班主任的声音温和地传来,介绍着文科班的学习要求和新的开始。窗外,风吹过梧桐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如同无数细小的叹息。新的生活似乎就在眼前铺开,就在这栋据说秋天时能看到百年银杏落叶的老楼里。

可我的座位,这冰冷的角落,却像一个孤岛。前方是雨晴安静美好的侧影,那曾是我渴望靠近的光。后方,是那扇吱呀作响、通向走廊的后门,门缝里仿佛还残留着莎莎决绝离去时卷起的气流,冰冷刺骨。我坐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坐在过去与未来撕裂的断崖之上,被“叛徒”那无声的判决牢牢钉死在这尴尬的孤岛中央。

讲台上老师的话语,窗外的风声,教室里细微的响动,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只有手腕上,昨天被莎莎用力抓过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我低下头,缓缓地、用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清晰的、月牙形的白痕。那痛感如此真实,真实得几乎成了此刻唯一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东西。

窗外,几片早凋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打着旋儿,跌跌撞撞地落向幽暗潮湿的地面,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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