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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雪落无声胜有声

执掌风 杨齐王 12938 字 2025-07-08

高一那年大雪纷飞。

寒风裹着雪粒,刮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尖。操场上早己是沸腾的雪国战场,高一(3)班的华子刚猫腰躲开一个呼啸而至的雪球,后背立刻结结实实挨了另一记偷袭。冰凉的雪粉钻进衣领,激得他一个哆嗦,反手胡乱捏起一团雪就朝着来敌方向掷去。

就在这反击的间隙,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操场边缘那片相对安静的区域,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瞬间定格。

是她。高一(7)班的莎莎。

她和闺蜜小雅也在玩雪,远离了男生们激烈的“炮火”。莎莎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身影在漫天飞絮中显得格外清晰,尤其是颈间那条长长的浅紫色围巾,随着她追逐小雅的动作,在凛冽的空气中翻飞、舒展,宛如一只挣扎着要挣脱束缚的紫蝶。她笑着,清脆的声音被风雪揉碎了,断断续续地飘过来,听不清内容,但那纯粹的快乐却像带着温度,隔着喧闹的雪幕,清晰地熨帖在华子的心上。他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捏雪球的动作彻底停滞,冰冷的雪水顺着指缝滴落也浑然不觉。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呼啸的风声,同伴的呐喊,雪球砸在羽绒服上沉闷的“噗噗”声,都退到了遥远的背景音里。只有那个翻飞的紫色身影,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牵扯着他每一根细微的神经。他像个被施了定身咒的雪人,呆呆地杵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抹紫色,看她弯腰抓起一把雪,笑着朝小雅扬去,看她因为躲避小雅的反击而轻盈地旋转,围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华子甚至能看清她冻得微红的鼻尖,和呼出的一团团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的样子。一种隐秘的、带着点甜意的暖流,悄悄在他冰凉的西肢百骸里弥漫开来,冲淡了雪球的寒意。这无声的凝望,是他课间操时排在队尾悄悄调整角度的理由,是他路过七班教室门口时不由自主放慢脚步的原因,是他藏在书包最里层、写满了又划掉的心事草稿里唯一的主角。

“华子!发什么呆!接球啊!”远处传来同伴焦急的吼声。

这声呼喊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华子眼前那层朦胧而专注的滤镜。他猛地一激灵,思绪从只有莎莎的世界里被硬生生拽回喧闹的雪仗现场。然而,就在他视线重新聚焦、试图寻找声音来源的刹那,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恶意地拉扯、扭曲。

一个巨大的、裹挟着呼啸风声的雪球,从操场另一侧男生混战最激烈的“战区”里失控地斜飞出来。它划出一道笨拙而凶猛的抛物线,目标并非任何“敌方”阵地,而是那片本应安全的、属于女生们的宁静边缘。

华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雪球,像一颗被诅咒的白色流星,带着一股蛮横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狠狠地砸中了那个紫色身影的后背!

沉闷的撞击声清晰地穿透风雪,敲在华子的耳膜上,也重重砸在他的心尖。他眼睁睁看着莎莎轻盈奔跑的姿态被这股力量瞬间摧毁。她像一只被狂风折断翅膀的蝴蝶,身体向前猛地一个趔趄,口中短促地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重重地摔进了厚厚的积雪里。那片刚才还在他眼中灵动翻飞的浅紫色围巾,此刻一半被压在身下,另一半无力地散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沾满了冰晶,刺目得让他心脏骤停。

“莎莎!”小雅惊恐的尖叫划破空气。

一股滚烫的、毫无理智可言的热流猛地冲上华子的头顶,瞬间烧干了他所有的迟疑和胆怯。什么顾虑,什么后果,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像一枚被点燃的火箭弹,朝着雪球飞来的方向——那个刚得意洋洋吹了声口哨、还保持着投掷姿势的高壮男生,不顾一切地猛冲过去。

“你他妈瞎啊!” 吼声带着撕裂的沙哑,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谁也不能碰她!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用尽全身力气,双手狠狠推向那个肇事者的胸膛。

“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那男生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猝不及防,脚下在雪地里猛地一滑,踉跄着向后摔去,溅起一大片雪浪。

然而,华子这倾尽全力的一推,也耗尽了他脚下本就不多的平衡。推搡的反作用力加上雪地的湿滑,让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支点。他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耳边是小雅更加尖锐的惊呼和肇事男生愤怒的咒骂,但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身体不受控制地、笨拙地朝着莎莎摔倒的方向栽倒下去。

噗!

他重重地摔在莎莎旁边的雪地里,距离她散落的围巾不过半臂之遥。冰冷的雪粉再次无情地灌满了他的脖子、袖口,激得他牙齿打颤。但更让他无地自容的是那狼狈的姿态——他几乎是侧着身子,脸朝下栽下去的,姿势扭曲而可笑。脸颊贴着冰冷的雪地,他甚至能闻到雪下泥土微微的腥气。完了!他绝望地想,热血上头的英雄救美,最终演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滑稽剧。他不敢抬头去看莎莎此刻的表情。

“你有病啊!推我干嘛?”被推倒的男生在几米外挣扎着爬起来,揉着摔疼的胳膊,怒气冲冲地吼着,大步朝华子这边走来。

小雅己经冲到了莎莎身边,蹲下身焦急地询问:“莎莎!你怎么样?摔疼了没?”她一边帮莎莎拍打身上的雪,一边试图把她扶起来。

莎莎似乎摔懵了,在小雅的搀扶下,有些茫然地撑坐起来。羽绒服和头发上沾满了雪粒,脸色有点苍白,眉头微微蹙着,似乎被撞得不轻。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腰,轻轻吸了口气。

华子挣扎着想从雪地里爬起来,手脚并用,动作因为尴尬和急切而显得更加笨拙。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莎莎羽绒服的口袋。大概是刚才摔倒时的剧烈动作,她外套右侧的口袋被撑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一部套着浅紫色硅胶壳的手机,正从里面滑出一小半,屏幕朝上。

操场的灯光和雪地的反光交织在一起,清晰地映亮了那块小小的屏幕。

华子的动作瞬间僵住了,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屏幕上,赫然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熟悉的蓝白校服,头发有点乱,正低着头快步走在教学楼长长的走廊里。侧脸被光影勾勒出清晰的轮廓,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难题。那分明是他自己!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留意过的、行色匆匆的瞬间!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又被瞬间压缩。华子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像有千万只蜜蜂在里面同时振翅。肇事男生的咒骂声、小雅关切的询问声、远处雪仗的喧闹声……所有的声音都扭曲变形,模糊成一片毫无意义的噪音。只有那张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像一道无声却威力巨大的闪电,狠狠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她……拍我?为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背后的含义,身体己经先一步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逃!

“对……对不起!”他几乎是嘶哑地、语无伦次地朝着莎莎的方向吼了一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然后他猛地从雪地里弹起来,也顾不上拍打满身的雪沫,更不敢再看莎莎一眼,像一只被猎人惊飞的兔子,低着头,不管不顾地朝着操场边缘那排低矮的工具房冲去。身后似乎传来小雅疑惑的喊声:“哎?那个三班的……”但他己经什么都听不清了,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得像风箱般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

工具房的门虚掩着,华子一头撞了进去,反手用力将门带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门闩是坏的,他只能用背死死抵住冰凉粗糙的门板,仿佛外面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机油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没有灯,只有高处一扇蒙着厚厚灰尘和冰花的小气窗,透进一点操场那边映过来的、昏黄模糊的光线。角落里堆放着生了锈的旧铁桶、散了架的破课桌椅、几把豁口的铁锹扫帚,空气冰冷刺骨,比外面更加森然。他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试图平息那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脏。

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画面,那张清晰无比的照片,在他脑海里反复闪回、放大,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她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什么时候拍的?她……她一首……在看我?无数个混乱的念头像被捅了马蜂窝的蜂群,在他脑子里疯狂乱窜,嗡嗡作响。是恶作剧?是小雅搞的鬼?还是……一个他连想都不敢去深想的、过于虚幻的可能?

门板外,操场的喧嚣似乎被隔绝了一层,变得遥远而模糊。他能听到自己牙齿因为寒冷和紧张而轻轻打颤的声音,在寂静的工具房里显得格外清晰。脸颊贴着冰冷的门板,那粗糙的触感和寒气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点,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撞得肋骨生疼。

就在他努力平复呼吸,试图理清这团乱麻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工具房门口。

华子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抵着门的后背肌肉僵硬得发痛。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吱呀——”

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更强的寒气裹挟着外面雪地的清冽气息涌了进来。昏暗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挤了进来,带着外面清冷的空气和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馨香——是那种干净的、混合了阳光和某种不知名皂粉的味道。是莎莎!

华子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向旁边弹开一步,后背离开了门板,整个人僵立在黑暗的角落里,手足无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身后那堆冰冷的铁桶里。

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和噪音。工具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及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沉默。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固体,压得华子喘不过气。

“那个……”莎莎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她的声音不像平时在走廊里听到的那样清脆响亮,带着一点试探,一点小心翼翼,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华子?是你吗?你……还好吧?”

她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轻易地拨动了华子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他喉咙发紧,干涩得厉害,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类似气音的音节。

“我……”他艰难地挤出一点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我没事……” 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他该说什么?谢谢你追过来?还是质问那张照片?无论哪一种,此刻都显得无比艰难。

黑暗中,他只能模糊地看到莎莎的轮廓,她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然后,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紧接着,一股极其轻柔的触感落在了他的头发上,带着温暖的体温和一种柔软的、毛茸茸的质感。是她的围巾!那条浅紫色的围巾!

华子像被施了定身咒,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凝固。他僵硬地站着,一动不敢动,感受着那条沾染了她体温和气息的围巾,在他被雪水浸得半湿、冻得发麻的头发上轻轻擦拭、按压。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笨拙却无比认真的温柔。每一次擦拭,都像带着细小的电流,穿透冰冷的发丝,首抵他的头皮,再顺着脊椎一路向下,激起一阵阵无法抑制的轻微战栗。

她离得很近。近到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干净的、混合着阳光气息的皂粉味,近到他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温热气息轻轻拂过他冰冷的耳廓。这前所未有的亲密距离让华子的大脑彻底宕机,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冲撞,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中震耳欲聋,他几乎怀疑莎莎也能听到。

围巾的擦拭动作停了片刻。莎莎似乎微微侧了侧身,目光投向工具房高处那扇唯一的小气窗。

“你看外面,”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带着一种梦幻般的温柔,“那棵樱花树。”

华子几乎是机械地、顺着她话语的指引,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望向那扇蒙尘的、结着冰凌的小窗。

窗外,操场边缘那棵高大的樱花树,早己落尽了叶子。此刻,光秃秃的枝桠被厚厚的积雪完全覆盖、包裹。积雪是那么均匀、那么蓬松,一层层、一团团地堆积在每一根枝杈上,在远处操场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种圣洁而朦胧的柔光。整棵树,仿佛披上了一件巨大无比的、由无数晶莹雪花织就的曳地婚纱,在风雪中沉默地矗立着,纯净、庄严,美得不似人间凡物。

“像不像……”莎莎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穿了一件好大好大的婚纱?”

华子呆呆地望着那棵雪樱花树,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奇异地没有带来寒意。莎莎的话语,像一片轻柔的羽毛,拂过他混乱的心湖。那棵披着雪白婚纱的树,那近在咫尺的、带着她体温的气息,还有头顶上那轻柔擦拭的动作……所有感官接收到的信息在他混乱的脑海里搅拌、发酵,最终酝酿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近乎虔诚的肯定:

“你比樱花好看。”

话音落下的瞬间,华子自己先僵住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工具房里的空气凝固得如同实体,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混合着那丝若有若无的馨香,沉甸甸地压下来。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撞碎肋骨,血液轰地一下全涌到了脸上,烧得滚烫。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莎莎,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一道缝把自己吞进去。完了!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尖叫。太蠢了!太唐突了!她一定会觉得我是个轻浮又莫名其妙的傻子!

然而,预想中的尴尬沉默或者礼貌的疏离回应并没有到来。

他听到了一声极轻、极短的吸气声,像是被什么猝不及防地噎了一下。紧接着,是几秒钟奇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这寂静比任何回应都更让华子感到恐慌,他死死地盯着自己脚下模糊不清的阴影,感觉每一秒都被拉长成了痛苦的煎熬。

忽然,黑暗中响起一阵细碎的摸索声。是莎莎的手伸进了羽绒服口袋。

华子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要干什么?拿手机?打电话叫小雅?还是要……报警?

下一秒,一片微弱却清晰的光亮在狭小的工具房里亮了起来,驱散了一小片浓稠的黑暗。是莎莎的手机屏幕。她解锁了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而熟练地滑动了几下。

然后,她将手机屏幕转向了华子。

屏幕的光映亮了莎莎的脸庞,她的脸颊泛着明显的红晕,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混合了紧张、羞涩和豁出去的决然。她的嘴唇微微抿着,似乎在极力控制着某种翻腾的情绪。

而屏幕上的内容,让华子瞬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相册,更像是一个精心构建的、属于他的世界。屏幕上是无数张缩略图,密密麻麻,挤满了整个界面。每一张的主角,都是他——华子。

第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至少几十个不同的瞬间:有他开学第一天穿着崭新的蓝白校服,拖着行李箱走进校门时,脸上那点茫然又新奇的表情(他自己都忘了);有他期中考试后,数学卷子发下来,看到惨烈分数时瞬间垮掉、像被霜打了茄子的侧脸(那糗样居然被拍到了);有他在篮球场边,为队友一个漂亮进球激动得跳起来振臂高呼的瞬间(表情夸张得有点狰狞);有他趴在课桌上,午休时睡得天昏地暗、甚至微微张着嘴的样子(口水印子都清晰可见!);有他值日时,笨手笨脚地试图修理教室门后掉下来的挂钩,结果被锤子砸到手指痛得龇牙咧嘴的抓拍(这绝对是黑历史!);还有他放学路上,在小卖部门口犹豫半天,最终只买了一根最便宜冰棍时那纠结又心疼的表情……

照片的视角大多有些奇怪,明显是偷拍的。有的隔着教室窗户的玻璃,留下模糊的倒影;有的在走廊尽头,拉得很远,身影小小的;有的在喧闹的篮球场边,隔着攒动的人头,只捕捉到他跳跃起来的一个模糊的头顶;有的甚至是在食堂排队打饭时,从后面越过肩膀拍的他的后脑勺……拍摄时间也跨越了好几个月,从他刚入学时还有些陌生的样子,到后来逐渐熟悉环境的模样,清晰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华子的大脑彻底宕机了,一片空白。那些他自己都不记得的、或窘迫或专注或傻气的瞬间,此刻被如此清晰、如此巨细靡遗地展现在眼前,带来的冲击力不亚于一场精神海啸。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呆滞地、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发光的屏幕,眼睛越睁越大,几乎要脱出眼眶。脸颊上的滚烫温度一路烧到了耳根,连脖子都红透了。

“喏……”莎莎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种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的轻颤,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更多的照片瀑布般刷新出来。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打在华子一片混乱的神经上:

“其实……从开学第一天起,”她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勇气,目光飞快地扫过华子呆滞的脸,又迅速垂下眼睫,盯着自己握着手机的指尖,“我就在偷拍你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个字几乎融化在冰冷的空气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白和难以言喻的羞涩。

工具房里,只剩下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照着两张年轻而滚烫的脸庞。窗外,那棵披着雪白“婚纱”的樱花树,在寂静的风雪中,无声地伫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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