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尾乞怜的,也不知给谁看,偶然间得了一点好处,就欣喜若狂的,到头来成了一场笑话,自个儿却后知后觉的…”
说时,他一面笑,只笑中那种酸酸涩涩很快向他的心头涌袭而去,渐渐又侵入四肢,麻木了五脏。
见此形景,她抿了抿唇,忽瞥见他眼眶中好像泛红了一些,女人不觉愣了愣神,然后缓缓垂下眼睫,低了头,不发一言。
直闻见一声儿响,看时,地下碎了只玉杯,她轻叹了句:“皆因我之过,你…”
待吃尽了壶中酒,他摇了一摇头似苦笑道:“哪里的话,只因我一时发了痴意,作了个痴子…从今哪,改改罢,总守着一人有什么意思的…况这世上又不止你一个,四处搜罗搜罗,比你好的,总会有那么些个…”
说着,他立起身来就走了,似乎不带丝毫留恋。
只男人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屋中摆着饭菜的那张桌子顷刻间向一侧塌去。
卢宛竹心里头正想着事情,突然被这么一惊,她忙走近来查看,原是条桌腿儿竟折作了两截,而这一侧又恰是刚才他坐着的那一处,不由心想那人什么时候来祸害这桌子腿儿了。
往后半月里,她在府上也没见过他一回,虽耳闻些府中之人背地里的闲言闲语,卢宛竹到底也不去理会。
一日从外边回来,方进门来,不知几时纪重云过来了这边,她忙让湘儿倒茶来吃。
“虫娘,你尝一尝,这是我哥哥托人专从南边给带来的茶,前儿我尝了尝,甚佳。总共带了两瓶来,你过会儿拿瓶去吧。”
纪重云叹了一口气,道:“还吃什么茶呢,你倒坐得住,这些日就没听见外面嚷嚷些什么?”
“哦,又有什么新闻趣事了?” 卢宛竹吃着茶,一面又问,好像真不知外边又传些个什么故事了。
“你问我?我正要问你呢。前番还好好儿的,眼下你家那位怎么就…在外头一时风流起来了?”
现城中各处皆有些传闻,道是卫府那一位长庆侯连着好几日晚间歇宿在风月楼馆中,城内凡有些名气的花柳红楼十处便逛了七八处。
而且进去点的也是一晚千两的绝色美人儿,更有一夜以千金相赠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她先时不过以为是城中那起乱嚼舌根瞎编的,就向她男人叨咕了两句,不想对方却沉默下来了,一时之间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
经他一说,她才知外头传的那些闲言碎语竟是不假的,而她男人先前就听见了些这样的风声儿,还过去劝了一劝。
谁知他那好兄弟不领情儿,还让不要多管闲事,要么走,要么留下来也喝两杯。
“这还是个人么?拿着千金万两往那不相干的人身上贴,如此败家,还要给我家那位点什么姑娘…他自已在外边赏花顽柳的,又要来祸害兄弟了,劝他呢,又不听,还凶巴巴的赶人走…莫非日久见人心,方知又是这个样儿…”
纪重云方欲接着往下说,只瞅见卢宛竹仍静静儿的坐着,一语不发,好像在发呆,又有那么一副极好面目,此时真就惹人怜的。
“我要有那么个同胞兄弟,你就嫁了,管保不叫你受这闲气,何苦让那个人给糟蹋了,也不知珍惜…不过,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此问着,又接着道:“你就略说一说,但遇上什么烦难忧愁了,我能排解的必为你解一番…又或夫妻间有了口角,你二人不妨坐下来好好讲一讲,嗯?”
卢宛竹听了,唇边笑了笑,却摇了摇头,而纪重云见她似也不欲多说什么,自也不好再追问着其间个原故,但听她说“下回见了面,便告诉与你”,也就只得暂且作罢了。
之后再坐了会儿,纪重云也就打算家去了,只走时,卢宛竹又让带了那瓶茶叶去。
过了两三日,卢宛竹打外头回来时,一更将过,只到了那常进出的角门外面,扣了扣门,却不见门从里打开,又将门环扣了半日,仍没闻见门内有什么动静。
在角门前立了半时,她便说与车夫去前边大门那里罢。
车子折回来至府门外边,只奇怪的是,往日这个时辰门总是开着一间的,只今儿目下却全都紧紧掩着。
上前去试着拍了拍那门,略等了等,只无人答应,之后又扣了一回,依旧没有响动。
这时一人温醇的嗓音传了过来,卢宛竹看去时,原是徐寅,“阿寅哥哥还没回去么?”
方才阿寅哥哥送她到了这条街上,她想着他明日一早也要进宫当值,便让其先家去了。
“才想了想,没看着你进府里去,总不放心,便折了回来。只那人也不是个东西,在外面眠花卧柳的,一回来就使人将门给关上,这分明是那狗东西故意而为,让你难堪…”
一时气不平,“狗东西”三个字脱口而出,徐寅接着又道:“也罢,谁稀罕进他这门了…不过阿竹,这天也渐渐晚了,要不另找个地儿先歇着吧。那个狗东西再怎么样,想来也不会拿小姑娘来撒气…”
徐寅才刚过来就瞧见她扣了一时的门,只那门仍严严实实的闭着,他不由便将那卫持给乱骂了一通。
回头往那门上又看了一看,只依旧关着,她点了一点头,便要随徐寅去找间客栈先暂住一晚。
然方走下台阶,脆脆的一声“娘亲”传至耳边,卢宛竹回过头瞧时,恰是小姑娘从门内跑了出来,身后跟着翠莲和湘儿。
徐寅见状,便让她先进里去,走之时又向她另嘱咐了一番话,大意不过是尽量不要和那个狗东西起了争执,以防那人做出更不好的事来,等司执到了都中,那时便也能有个常在跟前的后盾。
卢宛竹点头答应着,进来门后,正走着,远远的忽瞥见那山石边上立着一道身影儿,朝向她这里望来似的,只再定眼看去时,那长挑影儿倒消失得飞快,眨眼之间就与那暗色相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