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过随意一问,不想这人还认真回答起来,才欲把他的话撂在一边不管,只倏一回思,想到他话语间提到的那个名字,好像她有那么一点印象,只一时又想不起来,便问他那个人又是谁。
见她突然问起这个,卫持也没多想,就将和谦之前任知县,后来几年又升了知府,到如今调入京来的几段过往大概告诉了她一回。
一面听着,她又微点头,心下正想,是了,她竟差些给忘记了,先前哥哥往南边去贩货,不就碰上了那么一遭儿事,最后还是那姓和的知县带人给追回了货物,想来应该是他不错。
她心里正暗暗想着,忽有一只手伸来拨了拨她鬓边垂下的几缕发丝,她抬眼瞧去,竟不知这人又何时坐了过来,方欲躲开他的手,不想那人凑得更近了些,只一心向她脸上细细看着。
“你看什么?” 她不觉摸了摸脸,闻见这人的气息越发靠近,好似夜晚吹来的清风中夹杂的几许酒之清洌,只猛然一闻着,她不由觉得心里略有些不大自在,便开口问了句。
卫持先也不答言,只往她面上瞧了一瞧,察觉她身子动了动,就欲往另一边略转过身去,他忙握住她的胳膊,一面又说:“你先莫动,让我看一看你脸上这伤恢复得如何了。”
不待她说什么,男人把眉一皱,口吻里略添了几丝烦躁,道:“怎么还不见好?算了,我明日再另请一御医过来给你再瞧瞧。”
卢宛竹听了,因笑道:“哪儿有不见好的?这伤痕不就变得愈加细了?今儿一早起来,我就发现较昨儿个又好了一些。”
“那御医说不过几日便能大好,只到了今儿个,怎么这痕迹还未全消?要是那御医敢诓我,我明儿就去拆了他家!”
见这人又在说些胡话,她不由笑道:“能有几日了?算一算不过才三四日,又不是神仙药,哪里就好得这么快了?”
她略想不明白,她自个儿都不急,也不知这个人在急些什么?只方回过神来,她才发觉自已的手仍在那人掌中,于是就要把手拿回来。
只这人倒像发了痴一般,握着她的手腕又不肯松开,还摸了又摸,卢宛竹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将手撒开,只不想他像是突然之间没了知觉,又把头往旁边一扭,仍旧不放开她的手。
抚摸过她根根尖细滑腻的手指,他只觉心内一热,不觉又握得更紧了些。
看这人装傻充愣的样子,她不由笑了一笑,说:“你莫不是酒吃多了,要耍起酒疯来了?既是这样,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说着,作势就欲唤进人来。
而卫持见状,手下不由一松,慢慢的将自已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给拿了回来。
之后卢宛竹就静静坐在一边,瞧着他把盘里的几色果子拿了一个又一个,口中正吃着,手上却又拿着另一个,不多一时,又嚷着让另送一盘果品进来。
瞧这个人胡乱吃了一时,又一连喝了几杯茶,而且又要唤人弄些吃的来,她赶忙拦住,却听这人用好似委屈的语气在那儿低声说着:“你又不理我,现又不许我吃东西了,你说,我要做什么?”
听他这样说,卢宛竹只觉得有些好笑,她什么时候不理他了?只这人先就吃了酒,又来乱吃东西,这如何使得呢?
“那…那你就先回去睡觉吧。” 她觉着自已也来了几分困意,便轻声哄劝他道。
睡觉?可他不想回去,别人屋中都有娘子陪着,而他呢,一个孤人儿,待要与她说他今晚不回去了,只心下又怕她再疏远着自已,少不得闷闷道:“我…我再坐一坐就走。”
只他方说完,卢宛竹就见他又端着那一盘果子在乱吃东西,她忙将盘拿走,笑说道:“这样吧,我让人给你做个醒酒汤儿来。你这样子,只怕是酒吃醉了。”
卢宛竹笑着摇了摇头,就出去吩咐给门外那丫头做那醒酒汤来。
只回身来一瞧,他人已不在桌边,四处找了找,才在那窗下的一张榻上发现他仰面躺在那里。
走过去将窗户又掩上了一些,卢宛竹便转过身向榻边走来,打量他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儿,因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微笑着说:“你可别睡着了,这窗边夜里有风过,你先起来坐着,别图一时风吹着凉快,到时闹起头疼来可就不好了。”
但听他口中应了一声“嗯”,只却又往榻里侧翻过身去躺着了。
因又喊了他几回,可回回这人嘴上答应着,偏又一动不动的。
一时醒酒汤做好端了来,她只得先拉他起来,然这个人又懒待动弹,费了好大一通功夫,只这人依旧那么合目躺着,动也不动。
心中一口气上来,她就往他腰间掐了一把,又拍了一拍他微热的脸颊,意要唤他起来喝汤,不防被这人倏而一拽,差些跌坐在他身上,幸而这醒酒汤不曾洒了出来。
她拿手向他身上捶了一捶,只想来这人一身皮肉倒坚实,她倒捶得有些手疼了。
“你这个人,喊你也没听见么?还不快起来把这汤喝了!多大的人了,也尽让人不省心。”
睁开眸子,一见女人说话时柳眉微竖,语调又比平时微重了些,卫持忙坐起身来,端过她手中的碗,一气将汤饮尽。
“这不就听进话了?才怎么就不知道学乖呢。”
只话一出口,卢宛竹回过味来,方知有些许失言。平日偶尔一回碰上小姑娘跟她耍倔犟脾气、不怎么听话时,她也就拿出这一套来,不过也只是一时装腔作势而已。
这么一想,她稍别过脸去,似有些不好意思,不想又听他像是认真回答起来:“你别生气,方才我还以为自已是在梦里,然后模模糊糊听见了你的声音,只又好像听不大清楚说的什么…”
“才那么片刻工夫你就睡过去了?别是哄人罢。” 她有些不信,就转过脸来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