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千锦，我好了，传膳吧。”
谢云裳一身月白色绸缎纱衣，玉指撩帐，因着刚沐浴完的缘故，脸上染上一层氤氲的粉，肤色白里透红，唇红齿白。
裴羡本是想和谢云裳共用晚膳，促进感情，一来便看到这幅美人出浴的画面。
谢云裳脸上微微错愕，裴羡怎么会来。
陆陆续续端菜上桌，天气炎热，都是些开胃的清粥小菜。
自从裴羡下令不准让人伺候她，织霞就从外面带回一个临州本地的厨娘 ，清爽小菜做得极为拿手。
“怎的就这些菜。”裴羡扫视一眼，问道。
织霞瞧了眼姑爷的脸色算不上差，撑起底气回：“近来天气炎热，小姐胃口不佳，因此让厨娘做得清淡了些，今日不知姑爷要来，便只有这些，若姑爷要，奴婢吩咐下去再做两道。”
裴羡却是没再多说，“罢了，就这些，你们都下去吧，我与你家小姐单独用膳。”
织霞和千锦犹豫着，偏头去看谢云裳，“你们下去吧。”
得到小姐的点头示意，二人才退下去。
人都走后，谢云裳走到桌前，她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裴羡不说话，谢云裳也不问，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裴羡遵守的规矩。
裴羡时不时抬眸观她夹什么菜，又看她食饭的模样甚是可爱，一个菜夹点，连带着他的胃口好了不少。
只可惜，谢云裳只吃了小半碗粥便停下筷子。
二人相安无事地用完一顿饭。
用完膳，裴羡也不走。
有陌生的下人进来收拾，谢云裳脸色无异，裴羡话语里带着解释的意味，“上次我把你院中的丫鬟都撤了，这次给你带来几个新买的丫头，供你调遣。”
“你不用担心我再撤走她们，这些丫头的卖身契我都交给了织霞，她们往后就是你的人。”
又是讨好。
谢云裳望向裴羡，“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不需要丫头，也不需要你的好意。若你能立即给我一份和离书，我马上就走，绝不碍你眼。”
听到她还是要和离，裴羡的心无法自控地颤了一颤。
但他面上还是保持平和：“云裳，我仔细想了想，和离对我们两个人来说，并不现实，所以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这段日子，我时常在想，我们之间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思来想去，应该是我对你不够关心，我们对彼此都欠缺信任和理解。 ”
见谢云裳还是面无表情，裴羡继续说：
“是我公务繁忙，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答应你，之后我定会抽出时间陪你、了解你、亲近你。”
“至于纳妾一事，我可以保证七年不纳妾、不收通房，这七年，只你一人。”
裴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番承诺，换成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如此低三下西。
他只知道，他不想和离。
至少，现在他想和谢云裳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想她和梦中的谢云裳一样善解人意。
他高傲一生，却是头次对一个女人低头。
本来以为谢云裳会感恩戴德，可她只是轻轻笑了笑，“裴羡，若我终身不能怀孕，你会如何做。”
裴羡眉头紧拧，语气加重，“云裳，别开这种玩笑。”
谢云裳斩钉截铁：“你会毫不犹豫把七年不纳女人这个约定作废，然后听你母亲的话，纳无数个女人，替裴家开枝散叶，我会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受尽冷落和折磨，与你相看两厌，至死方休。”
“你是不想跟我和离，还是不想跟谢府大小姐和离，你自己心里清楚。”
裴羡没想到谢云裳竟然会说出这番话，一时间气愤不己，京中贵女想嫁给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她没从想过，他为什么选她，他脸上涌现些失望，可又不想低下头颅，首白倾诉。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
但说什么都很苍白无力。
“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他默默踏出静心阁，踏着寂静的月色而去。
谢云裳用背抵着房门，缓缓滑落。
裴羡这人墨守成规，和离不仅伤名声，还对他在官场上的形象不利，所以他才会几次三番求和。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她得想个办法，快刀斩乱麻，尽快解决这件事，时间越久变故也越多。
忽然想到什么，谢云裳的眸子一下子亮起来。
随后，她在心里默默做了个决定。
……
在另一方开满亮色的庭院。
傅怀安盯着掌心的桃色耳坠，呢喃：“她说路都是自己选的，是苦是甜皆由她一力承担，甘之如饴，总比强人所迫、强权欺压的好。”
所以，她的意思是他用强权欺压了她？
他不懂，他只是想给她最好的。
傅怀安看向身侧那人，问夜风：“你跟着我几年了。”
夜风眉骨处的伤痕微动，神情未变。
“七年，还差三年我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你有放不下的人吗。”他又问。
夜风顿了顿，又毫不迟疑：“有，但无缘之人，心中自知，不必强求。”
七年前傅怀安救了夜风一命，与他定下十年之约，这十年，他是他的刀刃和毒手，时间一到，他便能去到天涯海角任何一隅。
是啊，一介江湖侠客，一人一马是最好的归宿。
那年，太后还不是太后，更不是皇后，他也不是什么摄政王，不过是个在宫廷一角苦苦求生的小累赘。
父亲战死、母亲叛逃，所有人都能欺他、辱他，一场游园诗会鸿门宴，只有她将三支梅枝折在他面前了无生机的陶器中。
告诉所有人：“这位小公子学识渊博，我心向往之，既无人投掷，我便将我所有的梅枝都赠予公子，如此，他便不算最后一名，也无需应你们的赌约。”
接着，她又踮起脚在他耳边轻道，“你不用担心他们会针对我，我是今日最有眼光之人，待你来日飞黄腾达，再来报答我吧。”
撞进少女的眸，明媚动人，无比认真。
离此多年，他还记得，赌约是把最后一名的文墨诗作弃于京城各个乞丐窝，再用银钱从乞儿手中赎回来。
她却是举手之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傅怀安阖上眼，心中逐渐有了决断。
幸而，她对裴羡没有感情。
他可以慢慢走进她的心。
在这夜，二人的心皆蒙上一层朦胧薄纱。
一人在门内，一人在院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