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章 兴武侯原配1

青灰晨雾裹着爆竹残红，左家小院那扇歪斜的竹门被朱漆轿杠撞得粉碎。

左之语攥着褪色嫁衣倚在漏风的窗棂前，檐角冰棱正滴滴答答化在父亲新煎的药罐里。

她望着院里那株被红绸压弯的老梅树，忽觉喉间泛起铁锈味——三日前父亲咳在她帕子上的血花，此刻仿佛又在嫁衣上绽开。左之语阴差阳错地嫁入兴武侯府。

这场盛大婚礼如同夜空烟火，绽放时的璀璨掩不住背后的仓惶——兴武侯府为全颜面强撑场面，裴世昭却始终抗拒这桩婚事。

侯府被迫迎娶村姑为世子夫人，这对心高气傲的裴世昭而言不啻于羞辱。他本就抵触父亲安排的武将之女联姻，如今竟要娶个寒门秀才之女，更是怒火中烧。

裴明远原想为不成器的儿子寻个得力岳家，好在其袭爵时有所依仗，谁料阴差阳错竟结下这般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

这桩婚事，满府上下竟无一人称心。左秀才深知"齐大非偶"之理，拖着病体拜访兴武侯欲退婚约，反被侯府家丁撵出大门。

贫寒之家最惧病厄，左秀才这一倒，倒逼得左之语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下披上嫁衣。世人只见寒门女飞上枝头，哪知她典卖嫁妆为父治病的苦楚。

大婚当日，裴世昭当堂掀了喜案，红绸未落便策马而去。盖头下的左之语孤身立在喜堂，最终抱着公鸡完成仪式。

侯府众人却将世子出走的罪责尽数推给新妇，老夫人更是变本加厉地折磨：晨起梳洗需十指染丹，夏日摇扇要腕悬铜钱，寒冬暖榻得以身作炉。不出三载，昔日灵秀少女己形销骨立。

三更梆子响过七遍，左之语裹着半湿的锦被缩在拔步床角落。地龙早被老夫人断了炭火，怀中手炉装着白日从佛堂偷来的香灰。

窗纸上映着守夜婆子晃动的影子，像极了老家灶膛里跃动的火舌。她将冻僵的手指贴在颈间，那里还留着晨起时老夫人金镶玉护甲划出的血痕

三年世子音讯全无，侯府终动了过继心思。老夫人咬牙抱来旁支两岁幼童充作重孙，美其名曰"为昭儿续香火"。

蝉鸣最盛的晌午，嗣子入府。老夫人房中的伽楠香混着婴啼刺破死寂。而左之语却被罚跪在滚烫的青砖上，看着锦缎襁褓里那张与裴世昭三分相似的小脸，左之语压不住心中的烦躁。

紫檀嵌螺钿的摇篮映得她粗布衣裙愈发灰败，却让老夫人腕间翡翠镯闪过一抹幽光。"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亲生儿子。"雕花窗棂漏下的光斑游移在婴孩皱红的脸上，左之语忽然想起村口李婶家那只总爱蹭她手心的小奶猫

左之语名下虽有了嗣子，却始终不过是侯府的棋子，倒是这啼哭婴孩意外成了她的生机——老夫人对这抱来的重孙，意外上心，竟顾不得“教导”左之语成为合格的世子夫人。

老夫人全心教养"重孙"，她总算能在深宅中获得片刻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