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鸦焚九鼎
黄河水底的青铜棺椁炸成齑粉，陈石头攥着半卷残破圣旨冲出浪涛。汴梁城上空的血灯忽明忽暗，映得皇宫琉璃瓦泛起妖异的青铜光泽。山君少年消散前的最后一缕金魂缠在他腕间，凝成道细若游丝的血线，正随着心跳声渐渐淡去。
"东家！城南出事了！"暗卫踉跄着撞开宫门，衣襟沾着黑褐色的血渍："褪了青铜斑的百姓...他们的眼睛..."
陈石头扯开暗卫的衣领，瞳孔骤缩——百姓脖颈处浮出蛛网般的金纹，皮下血管如活物般游走，最终在胸口凝成三足乌鸦的爪印。更骇人的是，所有爪印的朝向都指着太庙方向。
"铛——"
太庙方向突然传来九声钟鸣，声波震落宫墙上的青铜苔藓。陈石头挥剑斩断缠在飞檐上的青铜根须，剑锋触及断根的刹那，耳边响起万千冤魂的嘶吼。那些根须里竟裹着密密麻麻的婴骸，骸骨表面刻着庆历年间的生辰八字！
"去太庙地宫！"山君残魂突然在识海炸响："赵家祖坟里埋着..."
话未说完，暗卫突然扼住自己喉咙。他的眼球凸出眼眶，瞳孔缩成竖线："陈东家...您看这月色多美..."嘴角淌下的黑血在地上凝成个"鼎"字。
陈石头劈开宫门时，整座汴梁城地动山摇。太庙的汉白玉台阶寸寸龟裂，裂缝中渗出混着金粉的醉仙酿，酒香里裹着腐臭的血腥气。
地宫铜门被青铜根须顶开，陈石头踏着黏稠的酒液深入。长明灯映亮墙壁上的《献酒图》：太祖赵匡胤执樽而立，脚下跪着的陈玄礼正将青铜钉刺入黄河镇石——那钉子竟与阿成死时心口的凶器一模一样！
"原来三百年前就..."陈石头一剑劈碎壁画，石屑纷飞间露出暗格。九枚青铜酒令整齐排列，令上刻着当朝九位重臣的生辰。
暗格突然射出毒箭，陈石头挥袖格挡，袖中暗藏的桂花糕碎屑溅在酒令上。酒令遇糕即融，化作九滩黑水在地上汇成黄河舆图——图中标注的九处险滩，赫然是醉仙楼分号的位置！
"陈掌柜果真聪慧。"阴笑声从鼎后传来。
杨嗣的身影在青铜鼎后浮现，他的左臂己化作生满倒刺的青铜枝干："这九鼎中的'忠魂酿'，可是用文彦博、范仲淹等肱骨之臣的..."
"闭嘴！"陈石头挥剑斩断青铜枝，断口处喷出的黑血竟在空中凝成张人脸——正是三个月前被斩首的枢密使高勋！
人脸发出夜枭般的笑声："你以为杀的是我？那日刑场上的不过是个替身..."话音未落，九尊巨鼎突然共鸣，鼎盖被气浪掀飞。
陈石头倒退三步。鼎中沸腾的哪里是酒浆，分明是混着碎骨的脑髓！漂浮的颅骨天灵盖处钉着青铜钉，钉尾缠着写满咒文的明黄绸缎——竟是御用的龙纹绸。
"很壮观吧？"杨嗣的青铜身躯爬上主鼎，"每杀一个忠良，赵家就往鼎中添勺'正气'..."他指尖轻弹鼎身，混着碎骨的液体突然凝成条酒龙扑来。
陈石头挥剑劈开酒龙，腐臭的脑浆溅在脸上。青玉葫芦碎片突然发烫，山君残魂化作金丝缠住他的手腕："刺膻中穴！这些是赵家炼的尸傀！"
剑光如电，主鼎应声炸裂。飞溅的青铜碎片中，陈石头瞥见块刻着"开宝九年"的玉牌——那正是赵匡胤赐死陈玄礼的年份！
"原来你们早就是..."陈石头喉头腥甜，呕出口黑血。血珠触及其余八鼎的刹那，鼎身符咒突然亮起血光，鼎中浮出八具身披官服的青铜尸。
"陈东家可认得他们？"杨嗣的声音忽远忽近。
陈石头定睛细看，浑身血液凝固——那八具尸首的面容，竟是二十年来因首谏被贬的忠臣！户部尚书李毅的尸身最为骇人，心口处钉着的青铜钉上，赫然刻着醉仙楼的酒坛纹样。
"你们用我陈家的钉...杀赵家的臣..."陈石头剑气暴涨，"好个借刀杀人！"
八具青铜尸突然暴起，腐烂的官袍下钻出青铜触手。陈石头挥剑斩断触手，却见断肢落地即化作酒虫，扭曲着爬向他的伤口。
"小心！"山君残魂突然具象化，幼兽虚影撞开扑来的酒虫："这些是醉仙酿养的蛊！"
陈石头割破掌心，金血抹在剑身。诛邪剑遇血即燃，将酒虫烧成灰烬。灰烬中浮出张泛黄的酒方，标题赫然写着《醒魂酿·庆历西年修订》——正是阿成死前偷改的那张配方！
"阿成..."陈石头眼眶发红。他终于明白当年少年为何冒死篡改配方——这张真方里记载的，竟是以首臣之血破咒的法门！
"以血为引，以魂为媒..."陈石头并指抹过剑锋，金血在空中凝成符咒："诸君忠魂，助我破阵！"
八鼎突然剧烈震颤，青铜尸们发出凄厉哀嚎。他们的七窍中钻出缕缕青烟，在空中凝成八位重臣的虚影。范仲淹的虚影执笏而立，声若洪钟："陈掌柜，斩了主鼎下的龙脉！"
陈石头挥剑刺入地砖，剑气贯穿九层地宫。地基深处传来龙吟般的惨叫，缠绕在龙脉上的青铜根系寸寸断裂。杨嗣的青铜身躯突然龟裂，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人形："不可能...我明明把命牌..."
"在找这个吗？"陈石头从怀中掏出块刻着"杨嗣"的青铜钉，"三年前你假死时，我就把真身钉在醉仙楼地窖了！"
太庙突然地动山摇，主梁上的鎏金龙纹开裂。陈石头跃出地宫时，见那株吞噬汴梁的青铜巨树正在倾塌，树冠处垂下的血灯接连爆炸，灯油化作火雨点燃护城河。
"东家！河道里有东西！"幸存的伙计指着翻腾的河水。
陈石头劈开浪涛，见河底沉着块丈余高的青铜碑。碑文被水流冲刷三百年，仍可辨"陈氏饲鸦，赵氏烹臣"八字。碑底压着具无头尸骸，骸骨右手缺了三指——正是陈玄礼被太祖处决时的特征！
"三百年轮回..."陈石头将阿成留下的酒葫芦沉入河底，"该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