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尸蜡长明

墓道尽头豁然洞开，腐臭味混着奇异的甜香扑面而来。阿箐手中火折子忽明忽暗，映出壁上三千盏人鱼灯——琉璃灯罩内蜷缩着婴孩尸骸，尾椎骨处缝着鱼尾状的银鳞，天灵盖插着青铜灯芯。灯油泛着尸蜡特有的青白色，随脚步漾开涟漪时，竟浮现扭曲的童男童女面孔。

"别碰墙壁！"云无涯扯住阿箐手腕。少女的鹿皮靴己沾到滴落的灯油，靴底牛皮瞬间腐蚀出蜂窝状孔洞。那些凝固在蜡油中的小脸突然睁眼，瞳孔是炼金术士特制的夜光琉璃，在黑暗中拼出"山河永寿"西字。

最中央的玉雕灯台突然自转，灯盏内浸泡的赫然是缩小版山河鼎！鼎耳挂着三十六枚金铃，每枚铃铛都刻着生辰八字。阿箐突然头痛欲裂，耳后守局人图腾泛起血光——那些八字竟与她幼时在钦天监暗牢见过的名册完全一致。

"丙辰年七月半..."她颤抖着念出最近的金铃刻文，琉璃灯罩应声炸裂。尸蜡如活物流淌，在空中凝成三尺高的童女虚影，腕间锁链与云无涯掌心的金蝉纹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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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女虚影张开黑洞洞的嘴，喷出青紫色火焰。云无涯挥动浸药大氅扑打，火苗却顺着布料纹路逆向燃烧，将他逼至墙角。阿箐的伞剑刺入地面尸蜡，剑身突然浮现《千门秘典》残篇："人鱼灯，以阴年阴月子时童尸炼油，可保龙脉不衰..."

三千盏灯同时爆鸣，灯油汇聚成河涌向山河鼎。鼎身浮现血管状纹路，将尸蜡转化为金色雾气。云无涯的匕首突然脱手飞向鼎耳，刀鞘上的蜂巢纹与鼎身裂纹完美咬合。当雌雄双匕交叉插入鼎腹时，整座墓室响起千万孩童的啼哭。

阿箐七窍渗出金色雾珠，机械心脏的齿轮声与哭声共振。她撕开前襟露出山河鼎纹，皮肤下的青铜血管正将金雾导入心脏："公子...这是我的命数..."鼎中突然伸出无数银丝，穿透她周身要穴，与壁上的童尸相连。

云无涯暴喝一声，金蝉血顺着匕首注入鼎身。山河鼎裂纹中渗出黑血，在空中凝成晏无明的脸："沈千机没告诉你？每代守局人都要用九十九对童男女的魂魄淬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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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耳金铃齐震，三千童尸集体转头。它们的琉璃眼珠射出红光，在阿箐身上交织成锁链纹。云无涯突然看清那些红光其实是极细的铜丝——每根都连接着童尸后颈的千机盘碎片，而所有铜丝最终汇聚在阿箐的心脏。

"乾坤倒转！"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在虚空画出太极符。血雾触及铜丝的刹那，整座灯阵突然静止。最年长的童尸口中掉出半卷帛书，上面是沈千机笔迹："无涯，要破此局，需用持灯人自己的骨油..."

阿箐突然凄然一笑，夺过匕首刺向心口。刀刃触及机械心脏时，守局人图腾突然剥落，露出皮下暗藏的琉璃灯罩——她的胸腔竟是空心的，里面蜷缩着具微型童尸！

"这就是我活着的代价..."她扯出童尸，尸身遇风即化为金粉，"三年前焚局之夜，师父把我的魂魄封进了这具尸蜡傀儡..."

山河鼎发出悲鸣，鼎身裂纹渗出人鱼灯油。云无涯抱住的阿箐，发现她的重量正在消失——每滴泪落下都化作尸蜡，修补着鼎身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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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顶突然塌陷，月光如银瀑倾泻。阿箐在月光中透明如琉璃，山河鼎纹从她皮肤转移到云无涯身上："公子，把我的骨油倒进千机盘..."她抓住云无涯的手按向自己天灵盖，头颅竟如灯罩般开启，露出里面沸腾的金色尸蜡。

云无涯目眦欲裂，手中匕首却不受控地挑起尸蜡。蜡油滴入千机盘裂纹的瞬间，盘面浮现大周天星辰图。三百童尸齐声诵唱："以我残躯化烈火，焚尽天下不公..."

阿箐的机械心脏突然爆开，齿轮碎片在空中组成新的卦象——泽火革卦中的"革"字正化作浴火凤凰。她最后的声音混着齿轮摩擦声："记住，守局人的灯...要自己来灭..."

云无涯挥剑斩断所有铜丝，童尸们顷刻化为灰烬。山河鼎轰然炸裂，飞出的碎片却自动拼成新鼎，鼎耳挂着阿箐的伞剑残骸。当月光聚焦在鼎心时，浮现出沈千机与晏无明对弈的场景，棋盘上散落着孩童形状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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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开始崩塌，云无涯抱着阿箐的残躯跃入暗河。水中漂浮着未燃尽的尸蜡，每块蜡油里都封着片金蝉蜕。他忽然明白，所谓长生灯不过是把生命转化为另一种形态——阿箐的魂魄早己分散在三千盏灯中。

河底忽然亮起繁星般的光点，竟是数万盏微型人鱼灯组成的银河。灯光汇聚处，幼年阿箐的虚影正在炼制尸蜡，身边堆满与云无涯容貌相同的童尸。她转身轻笑："师兄，这局你可满意？"

千机盘突然迸发强光，将幻象击碎。云无涯的匕首插入河床，刀身映出两个倒影——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竟是阿箐！少女的虚影附耳低语："每代守局人都是前世的灯油...公子，你也是其中一盏..."

当钦天监的追兵赶到时，只见河面上漂着盏琉璃人鱼灯。灯芯燃着金蝉血，灯油中沉浮着千机盘碎片，隐约拼出"不破不立"的卦辞。对岸石壁上，新鲜的血字还在流淌："长明非永生，灯烬方见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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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里外皇陵，晏无明抚摸着新铸的山河鼎。鼎身裂纹里渗出金色尸蜡，逐渐凝成阿箐的面容。他舀起一勺蜡油倒入长明灯，火光中浮现云无涯浴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