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朱砂掌纹

**铜盆中的清水渐渐染作胭脂色**。云无涯浸在盆中的右手不住颤抖，掌纹间那道蜈蚣状的疤痕正在渗血。三年来，每逢月晦之夜，这道门主临终用朱砂写就的"劫"字就会灼如烙铁。

"师兄，药熬好了。"阿箐捧着青瓷碗的手指泛白。她刻意侧身挡住烛光，却遮不住碗中倒影——云无涯浸在水中的掌纹竟在血丝牵引下，逐渐拼凑成西山古墓的星象图。

突然一阵阴风穿堂，铜盆水面泛起涟漪。云无涯瞳孔骤缩，倒影里分明映出三年前焚局那夜的光景：门主焦黑的手掌穿透火幕，蘸着心头血在他掌心疾书。血珠滴落处，青砖上绽开曼陀罗花。

"啪！"

瓷碗突然炸裂，汤药在空中凝成血色箭矢。云无涯揽住阿箐旋身避让，箭矢钉入墙面显出一行梵文："劫从心起，相由血生"。他反手将铜盆扣向地面，水流触地成冰，冰晶里冻结着数百只振翅的血翅蛊。

"沈千机..."云无涯碾碎冰晶，碎屑中浮现金粉绘制的北斗阵。阵眼处的贪狼星位，赫然是他掌心疤痕的位置。阿箐突然捂住心口，她锁骨处的蜂形烙印正在发烫，皮下有东西在沿着经络游走。

---

**血腥味在记忆里翻涌**。云无涯按着剧痛的右掌跌坐在地，三年前的烈火顺着神经烧进脑海。他看见十六岁的自己跪在焚天殿前，沈千机的剑尖滴着守阵弟子的血。

"记住这个字。"门主的手穿透烈焰按在他掌心，朱砂混着焦肉渗入皮肉，"千门最大的劫，从来不在江湖..."

画面突然扭曲，记忆中沈千机的剑化作蜂门长老的蛊杖。云无涯猛然惊醒，发现阿箐正用银针刺他劳宫穴，少女手腕浮现的经络竟与当年门主如出一辙。

铜盆残片突然凌空飞起，在屋内组成血色八卦。坤位碎片映出西山古墓的碑文，离位则显出门主焦尸手中的半卷《劫经》。云无涯扯下幔帐抛向空中，布料遇血显现出密文："以劫破劫，需断掌纹"。

"原来如此！"他并指如刀刺向掌心，鲜血喷溅在八卦阵上。阵中升起青铜人俑，正是古墓里见过的守墓傀儡。人俑胸腔弹开，露出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的桃木人偶——那分明是阿箐的命牌！

地砖突然塌陷，沸腾的血水裹着骨渣涌出。云无涯将阿箐推上房梁，自己却被血浪吞没。在腥甜的窒息中，他看见门主残魂立于血海，手中千机盘缺了"天枢"与"摇光"两枚碎片。

"师父！"云无涯在血水中挣扎呼喊。门主残魂突然指向他流血的右掌，朱砂疤痕化作火凤冲天而起。血海退去时，地面留下烧灼的掌印，每个指节位置都嵌着蜂门长老的骨灰。

---

**寅时的梆子声撕开夜幕**。云无涯凝视着嵌入掌纹的骨灰，忽然悟出门主血书的真意。他咬破指尖在阿箐眉心画符，少女体内的蛊虫顺着经络聚向蜂形烙印。

"忍住了。"云无涯将千机盘碎片按在烙印上。碎片边缘割破皮肉，涌出的却不是血，而是金粉绘制的星图。阿箐惨叫着抓破床褥，枕芯里的芦花飞散间竟拼出门主遗言："断纹之日，劫启之时"。

窗外突然传来裂帛之声，十八只血瞳乌鸦撞破窗纸。云无涯挥袖卷起烛台，蜡油在空中凝成囚笼。乌鸦在火笼中自焚，灰烬里掉出沈千机的玉珏，背面新刻："西山亥时，以掌换局"。

"他要你的手！"阿箐突然开口，声音却变成沈千机的腔调。云无涯掐住她咽喉，在少女瞳孔深处看见沈千机冷笑的脸。千钧一发之际，掌心血痕突然发烫，灼得沈千机幻象尖啸消散。

铜盆中的血水突然逆流成旋涡，云无涯的倒影开始剥离。他看见另一个自己在旋涡深处舞剑，剑锋所过之处，蜂门刺客如麦穗般倒下。那分明是三年前就该死去的招式——千门绝学《劫火七式》！

"接剑！"幻象中的门主掷来焦木剑。云无涯伸手去接，真实的右掌却穿透水面，抓住沉在盆底的血玉印章。章面阴文与掌纹完美契合，盖在墙面的瞬间显出门主遗命：

"即刻启程，断掌纹于七星棺。"

---

**晨雾漫进窗棂时，云无涯正在剜肉**。匕首沿着掌纹游走，将浸透朱砂的皮肉整片揭下。阿箐捧着玉盒接住血淋淋的掌皮，看见皮肤下的经络竟组成活点地图，标注着西山七处秘穴。

"原来师父把《劫经》刻在了我骨头里。"云无涯将鲜血淋漓的手掌按向千机盘。盘面裂纹突然蠕动如蛇，吞下血迹后显出全息星图。天枢星位射出的红光，正指向阿箐心口蜂形烙印。

茶楼外传来马蹄声，三百黑甲卫手持钦天监令牌破门而入。云无涯扯下染血的帷幔裹住右掌，抱起昏迷的阿箐跃上屋脊。他最后回望狼藉的客房，墙面血印正在消散，唯留八字谶语：

"舍掌得局，断情证道。"

七日后，西山乱葬岗。云无涯跪在七星棺前，将剥离的掌皮铺在棺盖。月光照下时，皮上掌纹化作带火凤纹的钥匙，插入棺椁瞬间，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阿箐忽然按住心口，蜂形烙印开始发光。云无涯看着逐渐开启的古墓机关，终于明白沈千机要的不是他的手掌——而是这个烙印里封存的，千门最后的气运。

---

当第一缕天光照进墓道时，云无涯残掌按着的七星棺椁突然渗出鲜血。棺盖缝隙中伸出焦黑的手，指尖朱砂红得刺目——那分明是门主的手！阿箐突然睁眼，瞳孔中映出两个重叠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