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穿过开封城残破的檐角,在药庐青瓦上敲出断续的更漏声。林疏月将新炼的紫苏膏涂在手腕伤口,忽然闻见熟悉的苦杏仁味——那是唐九爷独门剧毒"青蚨散"特有的气息。
"你果然来了。"
她反手扣住药杵,看着窗外竹影婆娑间闪过的玄色衣角。唐九爷的青铜面具在雨夜里泛着幽光,腰间玉葫芦撞在药柜铜锁上叮当作响。
药炉突然炸开。
三枚毒蒺藜擦着林疏月鬓角飞过,却在触及她发间银簪时诡异地悬停。簪头暗刻的傀儡线纹路亮起微光,将毒镖尽数吸入空心的簪管。
"好精巧的机关。"
唐九爷甩出钢鞭缠住院中梧桐树,鞭梢没入树干的刹那,整棵古树突然裂开七道缝隙。每道裂缝里都探出半截药杵,最深处那支乌木杵上赫然刻着"林疏雨甲子年霜降制"。
林疏月突然轻笑。
她旋身甩出七枚金针,针尖在雨幕中划出北斗阵型。药杵应声而落的瞬间,所有紫苏膏突然沸腾,在地面汇成完整的星宿图——天枢星位正对着唐九爷心口。
"你以为父亲当年为何独活?"
她踩着满地狼藉逼近,绣鞋碾碎地上凝结的血冰:"就为用两个女儿试这离魂汤!"
钢鞭突然反卷。
唐九爷扯开左袖,小臂上狰狞的灼痕竟与沈青梧熔剑时的冰裂纹如出一辙:"沈兄当年没告诉你?离魂汤真正的配方..."
话音未落,林疏月突然将药杵刺入自己咽喉。
乌木杵表面的傀儡线纹路遇血而活,瞬间缠住唐九爷手腕。鲜血顺着凹槽注入药杵,竟让表面浮出密密麻麻的星图刻痕。
"看清楚了!"
她忍着剧痛扯开衣襟,腕间傀儡线突然暴长三寸。线头精准刺入唐九爷心口旧伤,牵动他胸前的家徽裂成两半——露出内层用青蚨鸟羽绣制的献祭契约。
唐九爷踉跄后退。
面具下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看见药庐墙上的《山河社稷图》正在渗血。那些用朱砂勾勒的河道走向,分明是用人血混合青铜溶液绘制的生门死位。
"十七年前..."
他忽然撕开右脸皮肉,露出底下布满窑变裂纹的面具:"沈兄将两个襁褓交换时,可曾说过你妹妹脚踝上的傀儡线,是用沈家祖传的..."
剑光乍现。
沈青梧的熔铁剑破窗而入,剑锋斩断唐九爷钢鞭的刹那,裂纹中涌出的却不是铁水,而是混着人骨的青铜溶液。溶液接触雨水的瞬间凝固,在庭院里拼出半幅残缺的星宿图。
林疏月突然笑了。
她借着唐九爷分神的刹那,将染血的药杵掷向东南方。傀儡线应声收紧,拽着两人坠入院中枯井。下坠时她看见井壁刻满历代药童的名字,最深处那行"林疏雨"三字正被青蚨鸟羽重新描红。
"这才是真正的离魂汤。"
唐九爷的声音在井底回荡,他胸前的家徽碎片突然飞旋而起,在空中组成完整的星图:"用至亲血脉为引,取活人魂魄作药引——"
余音被突如其来的机括声打断。
井口轰然塌陷,月光如银瀑倾泻而下。林疏月借着月光看清井底全貌:数以千计的陶俑整齐排列,每尊人俑胸口都嵌着块星图碎片,拼合处渗出暗红锈迹。
沈青梧的熔铁剑突然发出龙吟。
剑锋刺入陶俑阵列的刹那,所有青铜溶液开始逆流。林疏月看到那些液体在空中凝成青蚨鸟形状,鸟羽划过处冰封的井壁轰然开裂,露出内层用朱砂新写的生辰八字。
"原来如此..."
她扯断傀儡线缠住唐九爷咽喉,线头没入自己腕间伤口:"当年你亲手将药杵投入熔炉时,可曾想过炉火里烧着的不是铁,是沈家历代工匠的..."
钢鞭突然缠住房梁。
唐九爷借力腾空翻转,面具在撞击中彻底碎裂。林疏月看见那张与沈青梧七分相似的脸——右眼是完好的琉璃珠,左眼却嵌着块青铜镜片。
井底突然传来钟鸣。
七十二尊陶俑同时抬头,口中吐出青蚨鸟羽编织的锁链。林疏月突然将熔铁剑刺入自己心口,剑身裂纹中渗出的靛青液体,竟让所有陶俑瞬间崩解。
"该醒了。"
她咳着血沫扯下人皮面具,露出底下布满针孔的真容。最后一枚药杵从袖中滑落,末端刻着的"林疏月甲子年立春制"正在雨水中渐渐模糊。
好一首悲歌
紫苏淬毒炼人心,傀儡线缠孽债深。
青蚨饮血星图现,熔铁断纹照前尘。
井底陶俑藏生辰,炉火焚尽骨中魂。
莫道离魂汤可解,半是痴妄半是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