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的晨雾裹着咸腥,将万吨沉船残骸化作浮在灰绸布上的枯骨。沈青梧站在船桅折断处,断指铁环在雾里泛着冷光,他低头看着掌心血痂下若隐若现的北斗纹路——昨夜在唐九爷府邸破解紫檀木匣时,这星图竟与青瓷裂纹如出一辙。
"喀嚓。"
林疏月的声音像蛇信舔过冰面。她斜倚在扭曲的船梁上,药囊垂落的银铃与傀儡线缠绕的青铜面具撞出清响。沈青梧反手握住腰间熔铁剑,剑身裂纹突然迸出幽蓝火星,这是三天前在敦煌密室触碰铜镜时烙下的印记。
"沈公子好眼力。"林疏月指尖掠过傀儡线,二十八个竹节应声而动,"可惜你看不穿硫磺纸里的秘密。"她扬手抛出张泛黄纸片,纸面霜花纹路在雾里舒展成河图洛书,"九转熔铸法的第七步,需要活人做炉温。"
沈青梧瞳孔骤缩。纸片上分明画着月牙泉底密室的格局,那些被铁链锁住的工匠骸骨位置,竟与他掌纹完全重合。背后突然传来钢鞭破空声,唐九爷的囚龙阵己缠住船体支柱,地面在钢鞭绞杀下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林姑娘可知,你妹妹当年咬断的傀儡线..."唐九爷的钢鞭缠上沈青梧的铁环,黑市势力特有的乌伤药顺着铁锈渗入血脉,"正长在你药囊的夹层里?"他面具下的眼睛闪着疯癫的光,"就像这艘船,从头到尾都是你们林家埋的死局。"
林疏月突然笑了。她扯开药囊,三寸银针寒光乍现:"唐老爷子倒还记得,那年你送来的贺礼——"针尖刺入唐九爷虎口穴的刹那,对方嘶吼着扯下面具,左脸烧伤疤痕下赫然露出林家妹妹的胎记。沈青梧只觉天旋地转,昨夜在幻境里见到的画面再次涌现:父亲将襁褓中的自己交给唐九爷,剑谱碎片扎进婴孩掌心的血痕...
"小心!"林疏月的断喝划破迷雾。沈青梧低头避开钢鞭,熔铁剑顺势劈开船板。咸涩的海水涌入时,他看见壁画在渗水下显出原本模样——被铁链锁住的工匠们围着巨型坩埚,炉火映出的青蚨鸟图腾,正与父亲掌纹中的裂纹一模一样。
林疏月甩出七枚铜钱钉住浮木,海水在她脚下凝成冰晶路径:"沈公子,该看懂了。"她指向船舱深处,"那些被活埋的工匠,都是三十年前铸造'照夜'剑的罪人。"傀儡线突然绷首,唐九爷的尸体如提线木偶般倒吊在桅杆上,他撕开的衣襟处,"沈"字家徽正在渗血。
沈青梧的剑锋凝着熔铁。当他斩断最后一根锁链时,沉船货签上的朱砂字迹在水中浮现:汴京水寨密室。林疏月突然按住他握剑的手:"别去!"她药囊里的半块玉佩与沈青梧断指处的血痂共鸣,"你以为杀掉唐九爷就能终结这一切?"
雾霭深处传来孩童嬉笑。沈青梧转头看见几个渔童正捡着青铜面具玩耍,面具眼窝里栖着青蚨鸟的残羽。林疏月突然扯开衣襟,胸口赫然是用傀儡线绣成的"药王谷"纹样:"当年你妹妹被送进铸剑坊时,穿的也是这般素色衣裳。"
熔铁剑突然发出龙吟。沈青梧望着掌心流动的金光,终于明白为何林疏月的银针总带着硫磺味——那些被炼化的工匠魂魄,正在她药囊里凝成毒雾。当林疏月掷出淬毒银针的瞬间,他纵身跃入海中,断指铁环在咸水里化作青蚨鸟的形状。
"叮!"
剑锋擦着耳际钉入船体。沈青梧握着半截浮木浮出水面时,看见林疏月的傀儡线正在操控火药箱。她绣着"悬壶"的药囊里,装满的竟是青蚨鸟羽化的灰烬。"你早就知道真相..."沈青梧咳着海水,断指处金芒大盛,"从你故意让我看到硫磺纸密码开始。"
林疏月突然笑了。她的银针刺入自己脖颈,黑血喷涌间显出脖颈后的烙印——那分明是铸剑坊奴隶的编号。当最后一声爆炸撕裂雾气时,沈青梧看见无数青蚨鸟从海底升起,它们的翅膀上携着破碎的星图,朝着汴京方向飞去。
好一首【泉州雾】
青蚨化形噬海雾,
火药燃尽月牙枯。
傀儡线缠生死局,
断指铁环烙天枢。
沉船载骨埋星斗,
药囊藏毒葬玉壶。
莫道浮生皆幻影,
一泓碧水照江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