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蚕蛹催化

谷雨时节的闷热裹着腐烂桑叶的酸气，陈秀兰的白大褂扫过蚕种站坍塌的横梁，惊起一片磷火般的萤光。三十六个巨型蚕茧倒悬在朽木架上，每个都有水缸大小，半透明的蛹壳下浮动着幽蓝血管，像是嵌在琥珀里的外星胚胎。周卫东的工装裤被蛹壳黏液浸得发亮，改装后的柴油切割机正发出蜜蜂振翅般的嗡鸣。

"蛹液PH值8.3，含几丁质酶。"手术钳尖刺破蛹壳的瞬间，陈秀兰的听诊器捕捉到黏液涌出的汩汩声。铁蛋踮脚去够垂落的蚕丝，夜光蜡笔在蛹壳上画出歪扭的笑脸，涎水顺着笔尖渗入蛹内，突然激得蚕蛹剧烈震颤。

孙援朝的吉普车撞断门柱时，第三十六个蚕茧正渗出荧光蓝的黏液。两个红袖章端着火焰喷射器冲入，盖革计数器的红灯在黏液滴落处炸成血色烟花："放射性污染！"铁蛋突然将蛹液抹在脸上，荧蓝黏液顺着酒窝流成纳粹鹰徽的轮廓。

黏液接触棉籽油的刹那，油水分界面突然浮起万千光点。周卫东的扳手卡在切割机齿轮间，柴油味的汗珠砸在1937年的德文实验日志上："......蛹液催化效率超设计值47%......"铁蛋鼓起腮帮吹动蛹液，黏液薄膜裹着棉酚晶体飘向通风口，在夕照中结成诡异的蛛网结构。

"表面张力改变油相极性！"陈秀兰的手术钳改造成分子筛，医用胶管缠着蛹液画出相变曲线。孙援朝抢过火焰枪扫射蛛网，高温却让黏液代谢出清甜的棉香。老秦头的钨钢拐杖插入地缝，旱烟灰引燃了德国人预埋的沼气管道——

"轰！"

爆炸气浪掀翻朽木架，三十六个蚕茧如钟摆摇晃。铁蛋被气浪抛向半空，夜光蜡笔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荧绿轨迹恰好穿过蛹液蛛网的结点。陈秀兰的白大褂兜住儿子滚向墙角，手术钳夹住崩飞的德文压力阀，阀体上1937年的辐射标记正在黏液浸润中消融。

子夜的蚕种站飘着诡异的甜腥，周卫东的工装浸透荧光黏液，指尖的蚕丝在紫外线灯下泛着冷蓝。陈秀兰的显微镜对准蛹壳碎片，载玻片上的几丁质纤维正编织成纳米滤网："蛹液蛋白酶重构了棉酚分子......"

铁蛋突然从黏液潭中爬出，浑身荧蓝如幽冥水鬼。他的手掌拍在砖墙，夜光轨迹穿透霉斑，照亮暗室中德国人遗留的合金蚕架——架体缠绕的铜丝网上，用放射性涂料写着："生物反应器-1937.09.26"。

孙援朝的喷嚏在甬道炸响，过敏反应让他的脸肿成猪肝色。陈秀兰的白大褂在气浪中翻卷，医用胶管缠住丈夫的腰，两人在倾塌的蚕架间摆成双螺旋结构。铁蛋的蜡笔戳破最后一只蚕茧，蛹液瀑布中浮出半具德国科学家的骸骨，颅骨内嵌着枚青铜蚕符。

当第一缕无害棉香渗入晨雾时，铁蛋正酣睡在蛹液凝固的琥珀中。周卫东的改锥撬开合金蚕架，泛蓝的培养液里漂浮着完整的实验记录："......中国蚕蛹基因突变体可分泌中和酶......"

王寡妇用蜡染布过滤最后的蛹液，苗疆枫香与蚕茧沉香在日光中缠绵。孙援朝瘫坐在吉普车残骸里，鼻腔挂着晶亮的黏液丝，像两束献给新时代的挽联。

陈秀兰的手术刀尖挑起青铜蚕符，三百年的休眠基因在刃口苏醒。八百米深处，德国人的自动催化系统突然启动，将致命蛹液炼作1981年的生物滤膜。蚕种站的残垣在晨风中呜咽，每道裂痕都淌着铁蛋的荧光涎水，将"毒"改写成"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