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时节的暴雨在槐树叶上敲出密集鼓点,陈秀兰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树根处新隆起的土堆,医用镊子尖沾着的紫药水正随着蚁群迁徙的轨迹蜿蜒。周卫东的工装裤膝盖深陷泥泞,改装后的柴油喷雾器喷出石膏浆的雾气,在蚁穴洞口凝成乳白色的茧。
"主通道倾角32度。"游标卡尺的铜尖刺破石膏模型,周卫东的手背血管随着暗河坡度数据微微鼓胀。铁蛋攥着偷来的蜂蜜罐蹲在树根旁,夜光粉笔在潮湿树皮上画出歪扭的等高线,引得一队兵蚁偏离行军路线。
孙援朝的吉普车轧断林间小道时,石膏模型正显露出完整的立体管网。陈秀兰的听诊器贴在槐树干上,医用胶管随着地下暗河的脉动起伏:"每小时三百升流量,和德国人标注的......"
"破坏生态平衡!"孙援朝的翻毛皮鞋碾碎一列工蚁,两个红袖章端着杀虫剂喷雾器逼近。铁蛋突然将蜂蜜泼向石膏模型,金黄的黏液顺着蚁道纹路流淌,夜光粉在甜腻中炸开绿莹莹的烟花。
周卫东的改锥撬开某处蚁室,1936年的德文标签赫然贴在石膏夹层。陈秀兰的手术刀尖挑破蜜渍下的菌丝网络,显微镜里食蚁菌的分布竟与含水层剖面重合。铁蛋的赤脚陷进泥坑,童子尿混着蜂蜜引来新蚁群,在暴雨冲刷中重组出放射状水系图。
"东北支流孔隙率超标!"周卫东的扳手卡在槐树气根处,柴油发电机突然爆出蓝火。老秦头的钨钢拐杖敲击树洞,旱烟灰簌簌落进石膏裂缝,显露出德国人用蚂蚁搬运封存的微型压力阀。
孙援朝夺过喷雾器对准蚁巢,杀虫剂的白雾却激活了休眠的石膏催化剂。陈秀兰的白大褂扬起,体温计在空中划出银弧,炸裂的水银珠在模型表面镀出荧光路径。铁蛋的夜光陀螺坠入树洞,旋转的绿光里,蚂蚁正衔着放射性岩屑重构警示标记。
深夜的矿洞实验室,二十八个石膏模块拼成暗河立体图。陈秀兰的注射器抽取蜂蜜溶液,针尖在含水层剖面标记渗流盲区。铁蛋蜷在柴油桶摇篮里磨牙,口水浸湿的德文标签上,蚁酸腐蚀出的孔洞恰好对应压力突变点。
黎明前的槐树林,新蚁群沿着蜂蜜轨迹筑巢。铁蛋的尿渍在暴雨中漫成溪流,童子尿与石膏反应生成的结晶层,在晨光里泛着淡蓝荧光。当孙援朝带着省专家赶来时,陈秀兰正用手术刀剖开兵蚁腹腔,医用显微镜里,放射性同位素的衰变周期正与蜜源分布同步。
"立即停止......"孙援朝的咆哮被突发的井喷声淹没。铁蛋坐在树杈上舔蜂蜜,夜光粉笔迹顺着树汁流淌,在八百米深的德式观测井表面拼出安全阈值。改良后的抽水机轰鸣着将清泉送往晒场,二十八村的新麦正在雨中舒展嫩芽,叶尖挂着的水珠里,隐约映出矿洞实验室那盏长明灯的暖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