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技术难题

寒露后的月光把祠堂照成银匣子，周卫东攥着断裂的差速器齿轮，指缝里渗出的血混着机油滴在唐工的血书图纸上。陈秀兰的药箱摊在祖宗牌位前，针灸针插满半张传动图，像给垂死的机械扎急救。

秋收前的试播出了大乱子。赵满囤的铜哨吹到第三趟，领头耧车的排种轮突然卡死，枣木辕架在反作用力下崩出裂纹。周卫东扑到田埂时，德国轴承正在泥浆里冒泡——孙援朝昨夜浇进暗格的盐水，己把防锈层蚀成蜂窝。

"这就是你改良的宝贝？"赵满囤的劳模背心裂开道口子，弹片疤痕沾着带铁锈的麦种，"西坡三十亩地全毁在你个龟孙手里！"铜哨砸在周卫东额角，血珠溅进差速器齿槽，恰好填平磨损的间隙。

祠堂地窖的油灯彻夜未熄。周卫东将报废的差速器泡进桐油，陈秀兰的银簪尖挑开粘连的齿轮，带出的铁屑在宣纸上排出八卦阵。婴儿突然夜啼，胎记蓝光穿透油污，照见1936年德文钢印旁的微型裂纹——正是前世车间事故的断裂纹路。

"得用淬火消除内应力。"周卫东抓起祖传的鲨鱼皮砂纸，却发现徐大锤的淬火秘方被孙援朝偷换了硝石比例。赵满囤踹门而入时，他正用接生钳夹着烧红的齿轮往尿桶里浸，蒸汽里腾起刺鼻的腥臊味。

老木匠周福生突然劈了祠堂门闩。百年樟木在刨花里露出暗藏的钢丝网——这是同治年间修匾时埋的避雷针材料。周卫东将钢丝缠成弹簧垫片，卡进差速器的瞬间，鲁班尺上的古旧刻度竟与齿轮模数完全契合。

"早该这么干！"赵满囤的铜哨吹出段沂蒙山小调，震落了梁上暗藏的窃听器。陈秀兰怀里的婴儿咯咯首笑，胎记蓝光顺着钢丝游走，在供桌上烙出个莫比乌斯环状的焦痕。

晨雾未散，周卫东扛着改装的差速器爬上七里峤。唐工藏在崖洞里的莱卡相机突然自燃，火光中显出新淬火工艺的德文批注。他将齿轮卡进岩缝，抡锤砸下的瞬间，山体共振惊飞群鸦——振翅的轨迹竟与应力分布图完全一致。

孙援朝的吉普车追到崖边时，周卫东正用听诊器监听齿轮余震。陈秀兰突然解开药箱暗层，浸过堕胎药的轴承滚珠撒落一地，在朝阳下蒸腾起致幻的蓝雾。孙援朝踉跄后退，钢笔尖在本子上勾出个扭曲的齿轮符号。

开炉那日，赵满囤划破掌心将血滴进淬火池。周卫东夹着烧红的差速器浸入血水，蒸汽里突然爆出段朝鲜战场的冲锋号。陈秀兰的银针扎进他虎口旧伤，前世今生的记忆如淬火裂纹般蔓延——那个被电击的学徒工，此刻正与孙援朝的面孔重叠。

当改良差速器装回耧车时，七里峤方向传来火车汽笛。唐工藏在煤车底的零件箱震开锁扣，1936年的德制弹簧片如天女散花，恰好补全了所有磨损间隙。

寒露后的第一场霜覆盖东岗，二十架耧车划出青铜色的种沟。赵满囤的铜哨掉进墒垄，发芽的麦种顶起哨管，吹出段变了调的《国际歌》。周卫东抓起把带霜的土，指缝间漏出的既是1979年的墒情，也是2019年实验室的纳米涂层。

孙援朝举起裂开的滤光片，镜头里的麦浪突然扭曲成齿轮矩阵。他慌乱中踩碎暗藏的窃听器，却不知婴儿胎记的蓝光己将所有阴谋烙进差速器的钢印——那是个跨越百年的莫比乌斯环，正随着时代铁流隆隆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