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再次尝试

清明时节的细雨浸软了冻土，周卫东攥紧改良耧车的麻绳套索。陈秀兰的药箱挂在辕架上，注射器量筒里的晨露映着二十架耧车的铁皮包角，在薄雾中泛着青铜器出土般的幽光。

赵满囤的铜哨含在嘴里没吹，三头毛驴却像听得懂军令般齐步前行。铸铁排种轮的咔嗒声碾碎晨雾，惊起麦田里试吃的麻雀。老木匠周福生蹲在田埂，鲁班尺上的古旧刻度与新犁沟竟分毫不差。

"深两指三！"陈秀兰突然高喊，怀里的婴儿伸出小手抓向落种沟。药箱里的针灸针在玻璃瓶里轻颤，频率与排种器的节奏共振，将周卫东虎口的旧伤疤震得发烫。

行至第七个来回时，藏在枣木辕架里的德国轴承突然嗡鸣。周卫东瞥见唐工血书上的德文批注正在泛红，北斗形状的胎记在婴儿脚踝同步发亮。赵满囤甩出响鞭，铜哨塞进驴耳："畜生，给老子踩准了！"

孙援朝的吉普车卷着红土冲来时，二十架耧车正转向坡地。改良后的差速装置让内侧排种器自动减速，麦粒在斜坡上洒出完美的扇形。陈秀兰举起药箱里的反光镜，将阳光折射进孙援朝的相机镜头。

晌午的日头晒裂夯土，新播的麦种却己在墒沟里萌发。老把式们跪在地头，用豁口的瓷碗舀起带芽的湿土。周福生颤抖的指尖抚过鲁班尺，发现祖传的"五谷丰登"刻度竟与苗距完全吻合。

"神了！"赵满囤扯开劳模背心，铜奖章在胸口叮当乱响。他抓起把麦种抛向空中，落下的轨迹却被突然转向的耧车拦截——排种器像长了眼睛般将种子收入囊中，机械的精准惊飞了掠食的斑鸠。

暮色中，孙援朝在祠堂前架起幻灯机。改良耧车的零件特写被投射在"农业学大寨"标语上，德制轴承的钢印在光影中妖异如符咒。周卫东正要上前，陈秀兰突然挤开人群哺乳，乳汁喷射在镜头上晕成白雾。

"乡亲们看好了！"孙援朝的钢笔尖挑起断裂的尼龙绳，"这就是资本主义复辟的绞索！"他身后的幕布突然脱落，露出祠堂梁柱暗格里祖传的农具图谱——光绪年间绘制的差速器草图正在泛黄。

夜半的炸雷劈开老槐树时，二十架耧车在暴雨中屹立如碑。周卫东摸黑检查排种器，发现浸透雨水的木纹竟自动膨胀，将德制轴承裹成浑然一体。陈秀兰的药箱被闪电照亮，紫药水在图纸上洇出个完整的莫比乌斯环。

赵满囤醉醺醺地撞进祠堂，铜哨里倒出混着苞谷酒的血水："公社...公社要给咱开现场会！"他瘫倒在祖宗牌位前，鼾声与排种器的余韵共振，震落了梁上积攒百年的香灰。

晨雾未散，七里峤的梯田己站满观摩人群。周卫东扶犁时，婴儿突然将胎记贴在辕架上。北斗状的蓝光顺着木纹游走，激活了暗藏的十二颗微型轴承。当第一垄麦沟切开1979年的冻土时，山崖上的映山红突然提前绽放。

孙援朝的钢笔在本子上划出深痕，却写不出半个字——陈秀兰昨夜混入墨水瓶的蓖麻油，此刻正让字迹晕成麦穗形状。二十架改良耧车的剪影掠过山梁，在朝阳下拉出时代的刻度，恰似唐工血书里预言的金色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