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月球尘埃里的维生素瓶

江澈把防护手套往工作台上一甩，金属桌面上立刻腾起一小片灰尘。他盯着玻璃罩里那块黑乎乎的宇航服碎片，后槽牙咬得发酸。这玩意儿在月球上风吹日晒五十多年，表面氧化层厚得能当砂纸用。

"江工，这批样本的X光扫描图出来了。"实习生小刘举着平板电脑凑过来，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两下，"您看这夹层的结构，像不像夹心饼干？"

显示屏上蓝莹莹的影像里，确实有个拇指大小的长方形阴影。江澈扯了扯防尘口罩，鼻尖立刻沁出汗珠。三小时前刚开舱的月球文物密封箱，这会儿还带着零下八十度的寒气，可他后背己经湿透了。

切割机嗡鸣着破开宇航服第六层隔热材料时，江澈突然想起林晚总说他是属狗的——那年她弄丢实验室钥匙，是他靠着一块粘了铁锈的创可贴，从三号楼垃圾站翻出了钥匙串。

"当啷"一声，镊子尖夹着个银亮的东西落在托盘里。在场五个研究员同时倒抽冷气——在月球极端环境下保存完好的，是枚印着中文的维生素B12药瓶。

"生产日期2008年11月......"小刘念到一半突然噎住。瓶底用激光刻着行小字：LW78℃，那"78"还是林晚特有的花体字。

江澈觉得耳朵里灌进了月球尘埃，沙沙作响。2009年春天，市立医院消化科走廊，林晚攥着化验单对他说："医生说维生素B12能治神经损伤，可我的药瓶不知掉哪儿了。"当时她刚确诊渐冻症，白大褂兜里还别着给研究生改论文的红笔。

"江工？您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小刘起身想要扶他，被江澈摆摆手躲开。他食指着瓶身某处凹凸，翻转过来对着顶灯——用纳米级刻痕记录的，是林晚当年每天服药的精确时间，最后一笔停在2012年6月6日23:59。

那是高考前夜，江澈在宿舍阳台看见对面实验楼顶有规律闪烁的灯光。他当时以为是哪个学生在玩手电筒，还骂了句神经病。

"立即联系NASA确认样本坐标。"江澈的声音像从月球背面传回来的信号，沙哑断续。当阿波罗15号的降落点三维图出现在大屏时，他整个人撞翻了转椅——那个经纬度，正是他三年前用林晚设计的算法，推算出的最佳月球中继站选址。

监控录像画面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实验室里的灯光始终亮着，江澈的身影在里面忙碌着。他专注地操作着各种仪器，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凌晨三点，江澈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他抬头看向窗外，月光如水般洒在环形窗上，透过玻璃，那枚药瓶就静静地躺在实验台上，被月光照亮。

药瓶的瓶盖内侧，用针尖刻着八个字：此心安处，星海可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