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观星APP的BUG

江念晚跪坐在飘窗垫上摆弄儿童望远镜，屏幕蓝光将她的侧脸映成海底生物。"爸爸你看！"她突然举着ipad冲进书房，壁虎尾巴似的双马尾扫过正在批改论文的江澈，"猎户座在说悄悄话！"

天文软件界面定格在2023年8月12日23:17分。江澈下意识揉搓右手虎口，那里残留着十七岁林晚咬出的月牙疤——2003年狮子座流星雨夜，他们在天文台偷溜进观测舱，管理员手电筒光束扫来的瞬间，少女用虎牙在他皮肤刻下疼痛的锚点。

"可能是程序bug。"他滑动图层校准按钮，北斗七星的勺柄突然扭曲成莫比乌斯环。整个星图开始逆向坍缩，猎户座腰带三星如被无形丝线牵引，像素点以0.3秒间隔明灭闪烁。江澈抓起钢笔在草稿纸速记光点规律，墨迹晕染开摩斯密码短横。

女儿趴在地毯拼接星座贴纸，塑料星星沾满她掌心的草莓果酱。江澈盯着破译结果浑身发冷，纸面"··· ·?·?·??"组成的"对不起"正被空调风吹得簌簌发抖。二十年前的同款夏夜，林晚蜷在体育馆顶楼用激光笔描画猎户座："摩斯密码比星星更古老，就算光年之外也有迹可循。"

他抓起车钥匙冲进车库时才惊觉无处可去。林晚的骨灰瓷瓶安静陈列在母校天文馆，而此刻手机软件显示的2003年星空，正是她确诊前移植给他眼角膜的那晚。江澈将额头抵在方向盘喇叭按钮上，鸣笛声惊飞梧桐树梢的夜鹭。

后视镜突然映出女儿踮脚扒车窗的小手。"猎户座在哭。"她将ipad贴紧玻璃，放大三十倍的参宿西呈现环状红斑，像是某人在宇宙尽头用星尘按下指纹。江澈突然想起移植手术前夜，林晚偷拔监护仪管线溜到住院部天台，他找到她时，她正用指甲在薄霜上刻写星际坐标。

"这不是系统错误。"天文馆值班的研究生指着代码后台，"有人在2018年9月5日上传了自定义星图，触发条件是连续二十年同经纬度观测请求。"他滑动鼠标调出加密日志，泛黄扫描件显示林晚化疗期间的字迹：「当猎户座升到北纬31°14'的最高点，请让参宿西替我眨眼三次。」

江澈在凌晨三点的阳台打开软件。银河如倾倒的盐罐漫过城市光害，他颤抖着截取猎户座右肩的猎户座大星云。AI修复功能逐帧解析马头星云的暗影，在编号IC 434的尘埃带深处，游离粒子竟勾勒出少女时期的林晚轮廓——她保持着十七岁那晚偷系他鞋带的姿势，发梢凝结着天文台顶的夜露。

女儿梦呓声从卧室飘来时，软件突然弹出红色警报。二十年前的星空开始像素化崩解，参宿西超新星爆发的模拟动画中，无数"对不起"如萤火虫穿透时光屏障。江澈疯狂点击屏幕试图保存数据，却触发了林晚预设的最终指令：「谢谢你看见我的光年情书。」

晨光刺破云层时，江澈在星图缓存区找到隐藏文件夹。2003年至2023年的猎户座轨迹被制成GIF动画，参宿西每百年才变化0.006角秒的位移，在林晚的算法里连成了心电图波形。最后帧画面定格在手术室无影灯，她写在麻醉同意书背面的小字随恒星闪烁：「如果宇宙真有平行时空，请让那个我没学会隐藏爱意。」

江念晚揉着眼睛递来温牛奶："爸爸你在和星星玩捉迷藏吗？"她肉乎乎的手指戳向逐渐虚化的星云，"这个姐姐的眼泪把猎户座都淋湿了。"儿童望远镜突然自动对焦，目镜里浮现林晚大学时期的天文笔记：「光的延时抵达是最温柔的凌迟，我们看到的星光，都是恒星穿越时空的遗言。」

暴雨在此时倾盆而下。江澈抱着女儿看雨滴在软件界面撞碎成星芒，二十年前的星光与此刻的雨水在地球磁场中交织缠绕。他忽然明白林晚选择眼角膜捐赠的深意——当她的一部分永远成为他观测世界的工具，所有星辰便都成了寄不出的明信片。

深夜急诊铃打破寂静时，江澈正用光谱仪分析星图残影。紫色辉光中浮出林晚最后一次化疗记录：「护士说千纸鹤翅膀的碘伏会腐蚀字迹，可我还是在每个'江'字上涂了蜂蜡。就像这些跨越光年的道歉，总有些介质能让爱意对抗时间。」

女儿熟睡后，他打开尘封的观星日记。2005年8月12日那页夹着林晚送的陨石切片，铅笔备注旁画着歪扭的猎户座：「今天教会她辨认参宿七，笨蛋居然说像滴在望远镜镜片上的止咳糖浆。」现在他才看清，糖浆渍痕里藏着极小极轻的"Sorry"。

天文馆穹顶放映故障那日，江澈带着女儿坐在林晚常占的第七排座位。当投影仪意外播放出2003年的银河，参宿西的位置赫然用激光刻着三组摩斯密码。江念晚突然举起儿童手表电筒，学着小美人鱼用灯光打信号："老师说短闪是点，长闪是横——"

江澈在女儿稚嫩的"滴答"声中捂住眼睛。二十年前那个流星夜，林晚缠着他教的摩斯密码根本不是课堂作业，而是预支了半生份量的"我爱你"。此刻穿越时空长河抵达的"对不起"，不过是恒星爆炸后残余的星尘，轻轻落在他们错位的青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