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烬海炊

暮色将珊瑚礁染成紫绀色时，苏瓷正用青铜碎片刮取石莼。两条玄甲小蛟盘踞在礁石凹陷处，龙尾卷着昨夜捕的银鳞鱼，混沌之气裹着鬼面蓟的辛香炙烤鱼腹——这是容澈残魂苏醒后教的新技法，鱼骨间会渗出治愈锁魂链灼伤的药露。

"当心鳞片。"她按住雌蛟试图吞食鱼鳔的尖吻，小东西喉间发出不满的呼噜声，龙角突然迸溅火星。跃动的火光里，三百年前慕尧在此烤鱼的残影骤然清晰：青年道尊披着夜色割开掌心，将金血混入海盐涂抹鱼身，暗红血珠渗进礁石缝隙，至今仍在月圆夜泛出微光。

雄蛟忽然叼来块布满蜂窝孔的浮石。苏瓷腕间青莲纹触到石上盐粒，竟映出潋月某世在此埋药的画面：素衣女子跪在涨潮线边缘，将十二枚蚀骨钉钉入自己琵琶骨，暗红血水却沿着岩缝绘成逆转阵图。

潮声忽变。容澈的剑穗冰晶泛起霜花，两条小蛟同时朝东南方龇出獠牙。苏瓷捻碎鬼面蓟花苞撒向海面，紫雾触及月光的刹那，三百具嵌着莲种的蛟龙头骨破浪而出，下颌开合间吐出青铜蜂残骸拼成的卦象——震位生门正在子时潮汐之下。

她潜入深海时，玄甲小蛟鳞片化作透明。青莲纹在幽蓝水波中舒展根须，竟与珊瑚丛间悬浮的金色光点共鸣。那些慕尧散落的星火凝成指引，带着她游向沉船残骸中半开的蚌壳。雌蛟突然发狂般撞碎蚌肉，珍珠母贝里赫然裹着潋月某世的左手骨——小指套着容澈及冠时赠的玄铁指环。

"师尊..."苏瓷抚过指环内侧刻痕，那串记载《逆阴诀》的微小符咒突然活过来。海水剧烈震荡间，沉船桅杆上垂落的锁魂链自动绞成绳梯，顶端竟通向初代黑莲冰棺底部的气室。雄蛟吐出混沌之气凝成镜面，映出惊悚画面：冰棺表面滋生的青铜根须里，蜷缩着三百个与苏瓷容貌相同的少女幻影。

暴雨毫无征兆地砸落海面。苏瓷退回礁洞时，发现岩壁上新结的盐霜呈现慕尧笔迹。雌蛟舔舐盐粒后突然吐出团光晕，三百年前雨夜授剑的记忆汹涌而至——青年道尊握着她的手刺穿自己心口，飞溅的金血在《饲龙诀》残碑上写就"炊烟尽处可葬道"。

"原来那时你就在布局。"她将鬼面蓟汁混入雨水，在岩壁绘出海底沉船图。青莲纹突然分裂出细密根茎扎入石缝，竟从地脉深处扯出段青铜残简：潋月用蚀骨钉刻的婚书残页，日期正是苏瓷被抛弃在师门那天的子夜。

洞外传来锁魂链特有的嗡鸣。苏瓷将雄蛟眼泪凝成的珍珠碾碎撒向暗处，看它们在虚空拼出天刑殿追兵的行进路线。当青铜罗盘刺破瘴气时，她正伏在慕尧某世烤鱼的礁石上，肋间伤口渗出的纯阴血唤醒地脉深处的金红烈焰——三百年前被道尊鲜血浸润的盐粒，此刻化作焚尽锁魂链的业火。

暴雨中的厮杀持续到潮汐转向。苏瓷踩着初代黑莲的怨气跃上浪尖，看自己倒影长出潋月的霜发与容澈的断指。两条小蛟化作流光没入心口时，她忽然嗅到慕尧某世道袍沾染的松烟墨香——东南方新生混沌青莲的根系间，赫然埋着半坛未启封的桂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