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海的晨雾染着淡淡血霭,苏瓷赤足踩在尚有余温的焦土上。青鳞盘踞在礁石裂隙间褪鳞,新生逆鳞泛着琥珀光泽,将潮水映成碎金。她弯腰拾起半枚青铜铃,铃舌上沾着的冰晶里,凝着容澈最后一刻破碎的剑意。
"姑娘,渔汛要起了。"跛脚老丈在滩涂尽头招呼,手中渔网泛着诡异的青芒。苏瓷眯眼望去,老人颈后新添的莲花烙痕正渗着青铜液——三日前那场焚天之战后,复活的村民愈发像提线傀儡。
渔村东头的晒场腾起七柱炊烟。苏瓷搅动着铁锅里的龙胆鱼汤,看雾气在空中结成残缺的往生阵。青鳞蜷在灶膛口,龙尾有意无意扫过柴堆,将墨鸦遗留的机关零件推进火中。
"阿瓷姐,尝尝新磨的虾酱。"梳双髻的渔家女递来陶碟,指尖新愈的烧伤还裹着潋月调的膏药。苏瓷舀汤的手微滞——虾酱表面浮着的油花,正拼成天墟山独有的传讯符。
青鳞突然昂首喷出冰雾。渔女袖中跌落的青铜蝎扎入沙地,尾针上挑着的竟是慕尧残刃的碎片!灶膛火星迸溅间,苏瓷瞥见晒场边缘闪过墨鸦的青铜面具,那人手中罗盘的指针,正随着她的心跳震颤。
子夜,归墟裂缝吞吐着冥火。苏瓷腕间三百骨铃无风自动,在岩壁上叩出星衍独创的《安魂调》。青鳞的逆鳞在此刻离体,化作青灯悬在慕尧消散处——灯焰里浮动的,是道尊被囚禁在青铜鼎中的残识。
"道种非种,乃是心锁。"残识如雾聚散,慕尧的声音混着潮声:"当年剖心相护,不想反成你的桎梏..."
海风骤起,青灯忽明忽暗。苏瓷扯开衣襟,心口莲纹竟生出青铜锁链,另一端没入海眼深处。锁链震颤间,归墟岩壁轰然剥落,露出三百具新的冰棺——每具棺中都躺着与她容貌相同的少女,额间青莲含苞欲放。
破晓时分,七艘青铜楼船踏浪而来。容澈的白衣悬在桅杆上,心口插着苏瓷赠的定魂簪,簪尾系着的往生结浸透血污。船头三百儡兵结阵吟唱,曲调正是潋月常哼的《渡魂谣》。
青鳞化龙腾空的刹那,海天倒悬。苏瓷足尖点过浪峰,残刃挑开儡兵面甲——内里竟是村民被抽空的皮囊,脊骨上嵌满青铜莲瓣。潋月的蛇头杖自深海刺出,杖头烛龙瞳映出骇人真相:每具冰棺都在吸食碧落海灵气,棺中少女的莲纹与苏瓷同频震颤!
"好师侄,且看为师备的嫁妆!"师尊的狂笑震碎云层。海眼深处升起青铜祭坛,慕尧冰封的残躯被锁链吊在阵眼,七窍中钻出的往生花藤蔓,正缓缓缠向最近那具冰棺。
苏瓷扯断心口锁链,任纯阴之血染红碧落海。青鳞在血雨中发出泣血长吟,新生逆鳞尽数离体,凝成三百青莲剑影。渔村突然地动山摇,晾晒的咸鱼干炸开淬毒冰棱,补网的龙须草化作捆仙索。
"慕尧道尊当年以血饲海..."潋月撕开胸膛,半枚虎符与青莲共鸣:"等的便是此刻!"
当第三百道剑影没入祭坛时,冰棺少女们突然睁眼,额间青莲绽放如焰。苏瓷踏着龙脊跃上云端,看她们化作万顷火莲焚尽青铜楼船。容澈的残魂在火光中凝成冰晶,最后一眼望向渔村晒场——那里晾着的粗布衣,还留着他当年教苏瓷练剑时划破的口子。
潮退时分,苏瓷在废墟中拾起半块喜饼。海风卷着灰烬拂过焦土,将慕尧未写完的婚书拼成残阵。青鳞断角处新生的莲纹突然灼亮,映出深海更深处——初代黑莲的冰棺正在龟裂,棺中伸出的素手,与她生得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