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钟撞碎山间薄雾时,苏瓷正蹲在青石板前舀水。粗麻衣襟被露水浸得半透,木桶里晃着半张苍白小脸——这是她穿越后第七次试图从井中看清自己模样。
"新来的?把药圃东边的晨露集满。"灰袍弟子将铜壶扔在她脚边,壶身刻着"百草园丁等"字样。昨夜慕云深把她扔在外门杂役院时,只说了一句"明日自会有人来寻你"。
苏瓷握紧麻绳,掌心火辣辣的疼。这具身体的手比她前世娇生惯养的手粗糙得多,虎口处还有道蜈蚣似的旧疤。打水的动作倒是熟练,仿佛重复过千百遍。
外门弟子院建在峭壁凹处,三十间木屋像蜂巢嵌在岩缝里。苏瓷的铺位在最阴湿的角落,草席下垫着发霉的《基础吐纳诀》。同屋的圆脸少女阿萝翻了个身,梦里还在嘟囔:"娘,别卖我去绣坊......"
苏瓷摸出枕头下的半块冷馍。这是昨日晚膳时剩下的,粗砺麦壳刮得喉咙生疼。她突然想起原主八岁那年,人牙子用两个铜板换走她怀里最后半块饼。那天的雪也是这般噎人,混着血腥味卡在气管里。
药圃弥漫着苦涩的清香,苏瓷跪在田垄间收集叶尖露水。指尖触到墨玉草的刹那,丹田突然涌起热流——是昨日在寒潭觉醒的水木灵根在躁动。
她鬼使神差地按《吐纳诀》摆出五心朝天式,晨露在掌心凝成青莹水珠。忽然有风掠过耳际,那些被她触碰过的药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新芽。
"倒是块好料子。"戏谑声从头顶传来。红衣少年倒悬在古松枝头,酒葫芦在腰间晃成残影,"小丫头,想不想学真正的引气入体?"
苏瓷攥紧铜壶后退半步。这具身体在颤抖,记忆深处某个雨夜,穿红衣的道士用糖葫芦哄她走进暗巷......
五岁生辰那日,娘亲用绣帕包了块茯苓糕塞给她:"瓷儿去巷口等着,爹去赁马车了。"她数着青石板上的苔藓等啊等,等到糕饼被野狗叼走,等到穿红道袍的男人用捆仙索勒住她脖子。
"纯阴体就该待在炉鼎阁。"男人指尖燃着幽蓝火苗烙在她肩头。她咬断那人耳朵逃出来时,怀里揣着本染血的《基础吐纳诀》。
"怕我?"萧决翻身落地,剑穗玉铃竟不发出声响。他忽然逼近苏瓷,鼻尖几乎触到她额间花钿:"你身上有寒髓潭的......"
"天剑峰弟子擅闯百草园,按律当喂三日蚀骨丹。"霜冷嗓音破空而来。白砚倚在月洞门边,指尖冰晶蝶停在一株七步草上,那草瞬间结出冰碴。
苏瓷趁机退到药架后,袖中藏着刚摘的醉鱼草。前世做露营策划时学的野外生存知识,此刻正疯狂比对眼前植物的毒性。
"有趣。"萧决突然剑指她藏身处,"能在两个金丹修士威压下保持清醒,小丫头你......"
话音戛然而止。苏瓷握着不知何时缠上他手腕的墨玉草藤,叶片边缘正在分泌麻痹毒素——这是她观察食虫植物后改良的防御术。
申时的膳堂飘着蕈菇苦涩的香气。苏瓷数着陶碗里的灵米,突然被阿萝拽住袖口:"快看!是内门飞舟!"
云海中驶来青玉雕成的楼船,甲板上站着绣金纹的弟子。人群忽然骚动,原来是个灰衣杂役被灵气掀翻,怀中食盒摔出晶莹的灵果。
"暴殄天物!"管事嬷嬷的藤鞭破空抽下。苏瓷瞳孔骤缩——这个扬鞭的角度,与记忆里炉鼎阁看守抽打逃奴时一模一样。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她旋身用铜壶挡住藤鞭,滚烫的药汁泼了嬷嬷满脸。在惨叫声中拉起吓呆的杂役少年狂奔时,她突然领悟了《吐纳诀》第七页的步法要义。
戌时的柴房,苏瓷借着灶火研究掌心血痕。日间救人的瞬间,灵气自发涌向足三阴经,竟让她摸到练气门槛。
"所谓气海,不过是人体能量中枢......"她用炭灰在地上画着解剖图,"若将任督二脉视作高速公路,能不能设置收费站调控灵气?"
窗外忽然飘来慕云深的声音:"以商道喻天道,闻所未闻。"月光漏进窗棂,他手中提着昏迷的管事嬷嬷,"此人我会处理,你且安心冲关。"
苏瓷攥紧从嬷嬷身上摸来的《青霄心法》,忽然笑了。柴火噼啪声里,她将现代记忆与修真功法糅合成全新运功路线。当第一缕灵气冲破闭塞的经脉冲刷伤口时,腕间旧疤竟绽出青莲虚影。